自从王臻深夜来访，进行了一场堪称“惊悚片”级别的剧透后，苏哲感觉自己的咸鱼人生规划，就像是被二哈啃过的沙发，虽然主体还在，但细节处已经惨不忍睹。
他被迫从一个“等待退休”的佛系青年，转型成了一个需要进行“风险投资”和“人脉搭建”的创业cEo。
这种身份的转变，让他每天都处于一种精神内耗的暴躁状态。
“福啊，把我那个小本本拿来。”苏哲趴在院子里新打造的摇椅上，有气无力地对一旁正在给他捶腿的苏福说道。
苏福连忙取来一个精致的线装本和一支炭笔。
苏哲翻开本子，上面用他那独特的、被苏福等人称为“天书”的简体字，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标题：“潜在客户名单”、“风险对冲投资组合”。
他在“潜在客户名单”下，划掉了一个名字，又重重地打了个叉。
“老爷，这位刘员外怎么了？王大人昨天不是才派人来说，他家底殷实，为人也算和善吗？”苏福好奇地问。
“和善个屁！”苏哲把炭笔一扔，气不打一处来，“我让王大人那边的人，替我做了个初步的‘尽职调查’。你猜怎么着？这位刘员外，上个月因为小妾多看了一眼邻居家新来的护院，就把那个护院的腿给打折了！这叫为人良善？这叫有潜在的暴力倾向和极端控制欲！这种客户，今天能为小妾打断别人的腿，明天就能因为我手术后留了疤，砍我的手！”
苏福听得一愣一愣的：“尽……尽职调查？”
“就是摸底！摸清他的背景、人品、有没有黑历史、三观正不正！”苏哲坐起身，痛心疾首地教育道，“我们做的是高端医疗服务，不是街头卖大力丸的！客户筛选是重中之重！我们的目标客户画像是什么？我再给你重申一遍：一，有钱，这是基础，没钱谈什么服务？二，有脑子，能理解我话里的至少百分之三十，不然沟通成本太高，会烧我cpU。三，人品得过关，至少不能是个纯粹的人渣。我这是救死扶伤，不是给魔鬼装上新翅膀！懂了没？”
苏福重重地点头：“懂了老爷！咱们这是……高端定制，非诚勿扰！”
“孺子可教也！”苏哲满意地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告诉王大人，下一个。让他把候选人的资料送详细点，我得亲自把关，做个压力测试。”
然而，苏哲的“压力测试”还没来得及全面展开，一个加急的“项目”就主动送上了门。
这次依旧是王臻引荐的，但情况却万分火急。
来的是一位皇商，名叫黄万金。
所谓皇商，就是专门为皇家采办货物的商人，身家之巨，远非寻常富豪可比。
这位黄万金更是皇商中的翘楚，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据说连南洋的香料、西域的宝石，他都有门路弄来。
但此刻，这位富可敌国的黄大官人，却正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被两个健硕的仆人半抬半架地弄进了苏府的花厅。
他脸色蜡黄，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体蜷缩着，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右上腹，牙关都在打颤。
“苏……苏神医……”王臻也陪同前来，一脸急色，“黄兄他……老毛病又犯了，疼得快晕过去了，您快给瞧瞧！”
苏哲慢悠悠地从摇椅上晃过来，瞥了一眼黄万金的惨状，非但没有立刻上前，反而先绕着他走了两圈，鼻子还凑过去闻了闻。
“嗯，满身的绫罗绸缎，用的是顶级的龙涎香，手指上那祖母绿的扳指，抵得上寻常人家一辈子的嚼用。”苏哲摸着下巴，像个评估货物的鉴定师，“油水很足，是个大客户的料。符合第一条标准。”
他又蹲下来，盯着黄万金因为痛苦而有些扭曲的脸，突然问：“一加一等于几？”
满厅的人都傻了。
王臻嘴角抽搐，心想这位苏神医的问诊方式，还是如此的……清奇。
黄万金疼得说不出话，但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二……”
“很好，神智还清醒，脑子没烧坏。符合第二条标准。”苏哲点点头，又问了一个让所有人匪夷所思的问题。
“你平时喜欢干什么？”
黄万金的仆人抢着回答：“我家老爷……平时最喜格物，对天下各种新奇的构造、器物、算学，都有涉猎……”
“哦？”苏哲的眼睛瞬间亮了。
格物之学！
喜欢这个的，脑子绝对是开放性的，不会是那种满嘴“阴阳五行”的老古董。
完美！
简直是天选之人，完美符合他的全部客户画像！
“行了，抬进去吧。”苏哲大手一挥，“苏福，准备手术！老规矩，闲人免进，生死状画押，诊金……嗯，看在他是王大人朋友兼我‘天选客户’的份上，打个九八折，纹银一千贯，概不赊欠！”
没想到那黄万金在剧痛中，居然还听清了，他颤巍巍地对他身边的管家道：“给……给一千五百贯！只要能让……我不疼……让他把我这肚子里的……搅人精给掏出来！”
“爽快！”苏哲打了个响指，“冲你这句话，我给你升级成VIp套餐，术后附送一场价值万金的‘病理成因与预防’科普讲座！保证你物超所值！”
……
一个时辰后，手术结束。
苏哲端着一个白瓷盘，从那间已经成为汴京权贵圈传说的“洁净室”里走了出来。
盘子上，铺着一块煮过的白布，布上躺着十几颗大小不一、颜色呈黄绿色的、棱角分明的“石头”。
“幸不辱命。”苏哲将盘子往桌上一放，发出“当啷”一声脆响，“病根已经取出，麻药劲儿过了，人就能醒。接下来只要好好护理，别作死，这条命就算捡回来了。”
王臻和黄府的管家凑上前，看着那些散发着古怪气味的石头，一脸的惊骇与恶心。
“这……这就是折磨我家老爷多年的……搅人精？”管家难以置信地问。
“准确地说，叫胆结石。”苏哲洗完手，坐了下来，端起苏福递来的茶，慢悠悠地开始了他的“VIp科普讲座”。
“黄大官人是不是特别喜欢吃油腻的东西？什么东坡肉、烤羊腿、蟹黄包，无肉不欢，无油不乐？”
黄管家连连点头：“神医明鉴！我家老爷总说，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山珍海味，那是无一日不沾……”
“这就对了。”苏哲拿起一颗最大的结石，用镊子夹着，在众人面前展示，“你们可以把它想象成……猪油。寻常的猪油，放在锅里是液态的，可要是天气冷了，或者放久了，是不是就凝固成白花花的块状了？”
众人点头，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人的身体里，也有类似的东西。我管它叫‘胆汁’，是用来帮你消化那些油腻食物的。正常情况下，它也是液态的。但如果一个人，天天胡吃海喝，摄入的油水太多，这‘胆汁’就会变得越来越浓稠，就像一碗放了很多油的肉汤。时间久了，里面的‘油垢’就会慢慢沉淀、凝结，最后变成这种硬邦邦的石头。”
苏哲指着黄万金的右上腹方向，对众人道：“人身体里有个叫‘胆囊’的皮袋子，专门储存这些‘胆汁’。这些石头，就长在这个皮袋子里。平时不动还好，一旦你吃得太油腻，皮袋子一收缩，石头就会卡住出口，那滋味，就跟有人在你肚子里用刀子搅一样，不疼死你才怪。”
这番比喻，通俗易懂，活灵活现。
王臻听得目瞪口呆，他一个工部官员，对格物营造之事也算精通，但从未想过，人体内部的道理，竟然能用如此简单直白的方式解释清楚！
这已经不是医术了，这简直就是一种“道”！
一种剖析万物本源的“格物之道”！
黄管家更是听得连连作揖：“神医！神医啊！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原来……原来我家老爷是……是吃得太好，把自己身体吃出‘猪油块’了！”
“可以这么理解。”苏哲喝了口茶，继续道，“所以，我割开他的肚子，找到那个装石头的皮袋子，把它切开，把石头取出来，再给他缝上。病根没了，自然就不疼了。术后呢，得吃清淡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作死。否则，皮袋子还在，就还有可能再长出新的石头来。这叫治标也治本，顺便进行用户教育，防止返厂维修。”
此时，黄万金悠悠转醒，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伤口处还隐隐作痛，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剧烈绞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听到了苏哲后半段的“科普”，眼神里充满了光。
那不是一个病人对医生的感激，而是一个“格物”爱好者，遇到了更高维度的“宗师”时，所爆发出的狂热。
“苏……苏先生……”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被苏福连忙按住。
“别动，想伤口裂开，让我再收一次缝合费吗？”苏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不不不……”黄万金激动得脸都红了，“先生所言，真是……真是闻所未闻！醍醐灌顶！万金一生痴迷格物，总想探究万物之理，没想到，这人体之理，竟比天下任何精巧的机械构造，都要神奇！先生的医术，已非凡品，而是……格物致知的最高境界！”
苏哲心里乐开了花，暗道：“碰上粉丝了！还是个有钱的铁粉！”
嘴上却故作淡然地摆摆手：“常规操作，常规操作。医学嘛，说白了也是格物的一种，只不过格的是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这太重要了！”黄万金情绪激动，呼吸都有些急促，“先生，万金有一不情之请！您……您能否将方才所讲的人体构造之理，画成图样？万金愿……愿再出五千贯！购下此图！”
苏哲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五千贯？
买一张……人体消化系统示意图？
卧槽！
这哪是皇商，这他妈是行走的印钞机啊！
知识付费的天花板，被我捅穿了？
他的内心在咆哮，脸上却是一副风轻云淡、视金钱如粪土的高人模样：“黄大官人，你这是在侮辱我。我苏哲的学问，岂是金钱可以衡量的？我与你讲解，是看你我有缘，皆是同道中人。谈钱，就俗了。”
黄万金一听，顿时肃然起敬，脸上写满了愧疚：“是万金孟浪了！先生胸襟，如高山仰止，万金自愧不如！”
苏哲心中嘿嘿一笑，然后话锋一转，叹了口气：“不过嘛……我最近在研究一些新的医疗器械，需要用到一些天外陨铁、深海沉银之类的稀有材料，哎，这些东西，有钱都买不到，实在是愁人啊……”
黄万金是谁？
人精中的人精！
他立刻就明白了！
“先生放心！”他一拍床板，震得伤口一哆嗦，但脸上全是兴奋，“此事包在万金身上！别说陨铁沉银，就是您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想办法给您搭个梯子！从今往后，先生但有所需，只需知会一声，能为先生的格物之道略尽绵力，是万金的荣幸！”
苏哲强忍着笑意，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嗯，孺子可教也。既然你如此有诚意，那张图……我过几日闲了，就画给你。就当是我们同道中人，交流心得了。”
他站起身，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慢悠悠地晃回了自己的摇椅，心中已经开始盘算。
“一个工部员外郎，一个顶级皇商……我这‘商业生态闭环’，‘风险对冲体系’，算是把技术研发、官方背书和供应链全打通了啊！有人如果想搞我？先问问我的VIp客户们答不答应！”
他躺在摇椅上，悠然自得地晃了起来，对苏福吩咐道：
“福啊，去，把我的小本本拿来，在“汴京关键发展计划”那一栏，给黄万金画上五颗星。备注：人傻钱多，技术粉，可深度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