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希鸾坐在角落里一块凸出的石块上,一边啃着手里的馒头,一边打量着这片陌生的地方。
这里不见天日,像是一座地下城,闷热的空气混杂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还有一些难闻刺鼻的气味,巨大的火盆悬挂在高处,跳跃的火光将扭曲的人影投射在粗糙的岩壁上,更添几分诡谲。
望着前面不远处的石洞里,那流水线一样的武器加工厂,赤膊的工匠在简陋的铁砧上敲打着烧红的金属,简陋的模具里流淌着冒着热气的液体,最终与那泛着幽蓝寒光的冰晶石碎片结合,形成一种奇特的、半透明的兵刃,冒着丝丝寒气。
白希鸾这才意识到,那武禄真的野心有多大,这么大的兵工厂,是怎么说服北城首领的?这是要与其他四方势力宣战的节奏。
令她不解的是,负责加工武器的工匠,虽都是男子,但大多身形羸弱,面色苍白,干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动作也透着虚浮无力,就像是久病未愈的病秧子。
而那些身形壮实的,则无一例外的,身体上都有残疾,身上带着狰狞的疤痕,他们沉默地劳作着,眼神麻木,仿佛只是个工具。
再看看和她一样被拉来当苦力的,都是些老弱妇孺,个个灰头土脸,眼神惊惶。
她们这些人的任务,就是搬运那不断通过车队送往这里的冰晶石,表现良好的,就有午饭可吃,等到申时,负责看守地牢的人,会来带她们回去。
白希鸾观察过,这些人很多都不是北城本地口音,她怀疑,这些人和她一样,都是通过见不得人的手段被绑来的。
眼神不断偷瞄着那边堆积成山的冰晶石,她记得钱多多曾说过,冰晶石和黑灵土一样,都是炼器的上等材料,黑灵土能够提升自身与武器的契合度,而冰晶石,是能够赋予武器冰元素,使武器更锋利,这对妖族魔族没什么伤害,但是对付人族,还是有不小的威力。
盘算着自己空间器的面积大小,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底盘旋。
突然,她察觉到一抹炙热的眼神黏在自己身上,白希鸾不动声色地转头,望向离她只有不到一米距离的小姑娘,对方灰头土脸的,正流着哈喇子望着她,准确来说,是望着她手里的馒头,那渴望的眼神几乎要化为实质,喉咙不自觉吞咽着。
“想吃?”
白希鸾冲她扬了扬手里的馒头。
似是没想到白希鸾会主动问她,小姑娘回过神来,表情像只受惊的小鹿,眼神里的纠结和渴望根本藏不住,却还是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呐:“我……我就看看……”
但她的肚子却在此刻极其不争气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声。
小姑娘的脸瞬间红透,几乎要将小脸埋进膝盖里,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白希鸾没再说什么,直接动手把剩下的馒头干脆利落地掰成了两半,将明显更大的一块递过去。
“喏,拿着,不用担心我不够吃,这馒头够大,一人一半。”
她看得出,这小姑娘虽然灰头土脸,脏兮兮的,但细看之下皮肤细腻,身上那脏污不堪的裙衫的料子和绣工都相当不错,显然出身非富即贵,年龄看上去比她现在的身体还要小些,她是修行之人,有神木令打基础,搬运一些小的冰晶石不算难事,但是这小姑娘估计够呛,看那副模样,想必好几天没吃饱饭了。
小姑娘犹豫地看着那半块散发着食物香气的馒头,又飞快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到她们,最终还是饥饿战胜了矜持,挪着小碎步,一点点蹭到白希鸾身边,先是在自己脏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手,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来那半块馒头,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谁知,小姑娘才咬了一口,又控制不住的开始掉眼泪珠子,混着脸上的尘土,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
“怎么又哭了?你不怕被守卫看到又打你姐姐?”
白希鸾微微蹙眉,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提醒。
“快擦擦,你就不怕被守卫看到,又迁怒你姐姐?”
她可还始终记得,昨天这小姑娘说过的话,怎么当事人反而还忘了呢?
这句提醒却喜提了小姑娘投来的一个幽怨无比的眼神大礼包,那眼神仿佛在控诉白希鸾,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只是想阿爹和阿娘……”小姑娘抽噎着,努力憋住眼泪,“他们找不到我,一定急疯了,呜呜呜……”
白希鸾也不出声安慰,只是默默啃着馒头。她知道,小姑娘只是被关在这破地方好几天了,恐惧和委屈积压到了顶点,此刻看见她,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情绪便决堤了。
她需要的不是过多的安慰,安慰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是最奢侈而无用的。
“我以后再也不偷偷跑出来了……”小姑娘一边小口小口珍惜地吃着馒头,一边带着浓重的鼻音忏悔道。
听到这句话,白希鸾眉头拧得更紧,毫不客气地反驳道:“错!大错特错!”
她放下馒头,直视着小姑娘的眼睛。
“明明是那些把你抓来的坏人的错!是他们心肠歹毒,目无法纪!这世上的坏人从来不少,难道就因为怕遇到坏人,你就要一辈子缩在家里不出门,不见天日吗?这是什么道理!”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痛心疾首,这是妥妥的受害者有罪论!该反思的从来都不是受害者!
小姑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严厉训斥弄得一愣,连哭都忘了,呆呆地看着白希鸾,小脸上满是迷茫。
自从被抓来后,恐惧和自责让她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玩的错。
“可是……”小姑娘皱着张小脸,陷入了沉思。
白希鸾不打扰她,三两口吃完自己那份馒头,意犹未尽地嘬了嘬手指头,目光又扫向那堆冰晶石。
“喂。”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小姑娘。
“馒头也分你吃了,咱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吧?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叫什么?”白希鸾双手抱胸,“我可不想一直喊你‘喂’,太难听了。”
小姑娘没明白患难之交是何意,但是听懂了白希鸾在问她名字,昨晚她故意不说,没想到今日又会被问起。
“冬儿,我叫冬儿。”
白希鸾念叨着这个名字,似是想要记住,而后对着小姑娘甜甜一笑。
“我叫白希鸾,希望的希,青鸾的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