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绮沉默片刻,忽然低低笑出声,转身坐回梳妆台前,指尖抚过铜镜里自己的脸,开口道:
“我是在赌。父亲若真疼我,便不会动手打我;他若不打我,就不会沾上花粉,更不会死。说到底,杀死他的是他自己的偏心。”
她指尖顿在镜沿,语气里掺了几分自嘲:“我刚出生时,父亲在门外听见我是女儿,连产房都没进,一次也没抱过我。
我小时候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便跟着母亲学琴棋书画、学管账持家,后来练出的经商本事,连商铺里的老掌柜都夸我有天赋。”
“可笑的是,他们居然说,‘司绮若是个男儿,定像极了老爷年轻时’。
他们所有人,甚至连母亲都觉得,我最终该嫁个好人家。
从没有一个人想过,我也可以经商,我也可以做陆家的家主,我不比任何一个男子差!”
说着陆司棋的眼底翻涌起不甘:“我不想嫁人,我不想像母亲一样被困在宅院里成为生儿子的工具,我要的,从来都是自己掌控命运。陆家的家主之位,我配得。”
萧筱看着陆司绮美丽又可怕、清醒又疯狂的脸,不由得感到震惊。
没想到在深闺之中表面娇弱的陆大小姐,居然藏着一颗比男子还要杀伐果决的心,这要是在宫斗文里,高低是个皇后苗子。
萧筱震惊过后沉下眸光幽幽开口:“你以为陆老爷死了,陆司通被嫁祸,你就可以成为陆家家主了么?”
陆司绮闻言后脸上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开口:“本朝又不是没有女子掌家的先例,只要把家业攥在手里,旁人说什么又算得了什么?”
萧筱看着她摇了摇头道:“你一个弱女子和你的母亲两个妇人,真的能守住陆家偌大的家业么?你知道那值夜的小婢女怎么死的么?”
陆司绮瞳孔微缩,下意识反问:“不是管家怕她供出自己,才杀人灭口吗?”
“管家当时一直和我们在前厅,就算出去找她,前后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萧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
“可那婢女的尸体从井里捞上来时,尸体已经有些肿胀了”
她往前逼近一步,盯着陆司绮骤然失色的脸,一字一句道:
“分明是我们刚问完话,人就被悄无声息地灭口了。当时陆家到处都是官差看守,有能力明目张胆杀证人的还能有谁?”
“是……是赵槐昌!”陆司绮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道:
“怪不得赵槐昌一大早亲自跑来审案……他根本不是什么父亲的故交,他图谋的是我陆家几代积攒的家产!家里的管家不过是他的黑手套,帮他暗中传递消息、转移产业!”
萧筱目光沉了沉:“你说得对。若陆老爷还在,赵槐昌顾忌着名分和脸面,只会让管家慢慢温水煮青蛙,等你们反应过来,陆家早就空了。”
她话锋一转,语气添了几分凝重,“可现在陆老爷去世,他没了顾忌,必然要有大动作。
他抓走陆夫人怕是不会那么轻易放出来,恐怕是想以陆夫人为要挟,彻底掌控陆家的命脉,甚至……斩草除根。”
“母亲……”陆司绮猛地低下头,长发垂落遮住脸颊,将眼底的慌乱和愧疚埋进阴影里,声音带着哭腔。
“我之前只想着自己不甘心,却没想过……没想过会把母亲卷进来,连累她身陷险境!”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起头,眼里还凝着未干的泪光,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屈膝便直直跪了下去,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开口道:“姑娘,求你帮帮我!救我母亲,保住陆家!我陆司绮愿意放下所有身份,为奴为婢,任你驱使!”
萧筱看着她跪在地上的模样,眸光微微闪烁,没有过去扶她,只是淡淡开口:“你凭什么确定,我能救你母亲,能保住陆家?”
陆司绮抬起头,目光定定地望着萧筱道:“今天在灵堂,督军大人对你多有维护,一心医道不管俗事的顾阁主也尽心帮你,就连自私自利的陆司通都对你格外信服。”
她说着,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心的佩服:“更何况,我的那些小算计,唯独你能识破,还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闺房,我竟毫无察觉,可见你的智谋和武功,都远在我之上,也远在赵槐昌之上。”
萧筱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陆司绮,心里快速盘算:赵槐昌搜刮民脂民膏、侵吞商户产业,将来更是会通敌卖国,早就在她的清算名单上了。
原本还想等自己武力值高一些后再动手,如今陆家这事正好是个契机,倒不如将计划提前。
萧筱走过去伸手将陆司绮扶起来,开口道:“起来吧,我答应帮你,倒不是真要你做什么奴婢。”
见陆司绮满脸诧异,萧筱展颜一笑开口道:
“我帮你,也是想看看,像你这样心比天高、又懂商道的女子,能不能挣脱这礼教束缚,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在这男人主导的商场里,闯出更大的天地来!”
对上萧筱那双清亮的眼,陆司绮下意识扣紧交握的手,暖意从指尖淌进心里。
。。。正午,陆司通别院。。。
精致奢华的饭厅里,正中的红木圆桌上摆满了精致小菜,萧筱、司马毓、顾翡和陆司通四人围坐用餐。吃到一半,萧筱放下筷子,将案情真相缓缓道来。
听完萧筱的讲述,三人脸上满是震惊。他们实在没想到,陆司绮竟藏着这样深的心思,更没料到赵槐昌早在许久之前,就开始图谋陆家的家产。
震惊的情绪还未从三人脸上褪去,萧筱抬眼看向他们,语气斩钉截铁地说:“赵槐昌不能留。”
“什么?你要杀赵槐昌?”顾翡的声音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萧筱点了点头,解释道:“赵槐昌在西域关这些年,没少做坏事。连陆家这样的富商巨贾,他都敢轻易下手,更何况是普通百姓,又该遭受他怎样的压榨!”
一旁的司马毓闻言,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手中的茶杯上,开口说道:“我也正有此意,没想到肖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