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你平日苛待宫人也就罢了,薛质子可是北燕皇子,如今天寒地冻,你是想要他的命吗?”
秦霜嘴里说着苛责的话,可目光却紧紧地盯着河面。
如果薛宴就这么死了呢?那会不会改变建安的将来?改变她的命运?
这么冷的天下水,这河这么宽,站在岸上的人都能冷得发抖,水下的人必定身体全冻僵了无法活动,那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所有宫人看向秦臻,只觉得长公主当真是残暴不仁。
唯有云锦神色淡然地看着河面,她从不觉得秦臻残暴,薛宴对秦臻有着怎样的心思,她一清二楚,此刻见秦臻如此对待他,她只觉得解气。
即便薛宴没有对不住秦臻,秦臻想要折磨谁,倘若那人的痛苦能给秦臻带来半分欢乐,那也是他的福气。
“风凉得很,殿下离远一些。”
云锦将秦臻身上的披风拢了拢,又往她手里塞了个热乎乎的汤婆子。
不过片刻,河面便彻底没了动静。
众人心下一紧,薛宴可是北燕送过来的质子,他若是死了,那秦臻岂不是成了两国关系再次破裂的导火索?
况且,一国皇子的命尚且不被她放在眼里,那他们这些宫人的死活又怎会被在乎?
半刻钟过去了,河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天空还逐渐飘起了雪花。
所有人几乎断定,薛质子怕是要葬身于此了。
然,秦臻面上依旧不见丝毫慌张之色。
突然,河面破开一个口,众人一惊,浑身湿透的薛宴破浪而出,身上仅剩的单衣全部紧贴皮肤,头发、衣服都在滴水,水珠随着他的脚步落在地面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呆呆地看着他。
即便此刻的他狼狈到了极致,身姿却依旧挺拔,他神色平静地走到秦臻身边,伸出手掌张开,掌心正是秦臻扔下去的那块玉佩。
“薛质子……”
秦霜呆呆地唤了一声,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薛宴竟会对秦臻容忍到这种地步。
哪怕秦臻将他当成一条狗,他也心甘情愿地跳进河里,只为给秦臻捡一块玉佩。
而且,她也明白了一件事,薛宴没有那么容易死。
秦臻抬眸扫了薛宴一眼,轻声问:“冷吗?”
这还用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冷得要命。
薛宴也平静地回道:“冷。”
河水是流动的,玉佩顺着河往下流走,他在河里泡了整整半刻钟才找到,即便他内力再如何深厚,也被那寒冷的河水刺得全身都在痛。
秦臻缓缓弯腰,伸出指腹碰了碰他的脸,被冰得嘶了一声:“脸都冻紫了呢!”
随后,她突然笑逐颜开,一双眼睛像极了弯月:“真是可惜了,怎么没把你冻死呢?”
秦霜闻言,心提到了嗓子眼,心里激动万分。
今日无论是秦臻把薛宴害死,还是薛宴把秦臻杀了,于她而言都是一件极好的事。
然而,薛宴只是静静地看着秦臻,眼里竟没有半分怨恨:“我出生的时候,北燕国师曾为我卜卦,说我命硬,没有那么容易死。”
秦臻闻言轻笑一声,直起腰冷声道:“无妨,来日方长,咱们可以慢慢玩。”
语毕,她扫了薛宴手里的玉佩一眼:“脏了,不要了。”
顿时,宫人们原本看向薛宴的目光,从怜悯变成了羡慕。
宫中谁人不知道,长乐殿下出身尊贵,身上穿的、戴的无一不是价值万金?薛宴就这么纵身一跃,如此贵重的玉佩便归他了。早知道他们也跳下去试一试,薛宴都没死,他们顶多也就是受点罪,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能吃喝不愁了。
“皇姐这也太侮辱人了!数九寒天的,薛质子冒死为你捡回玉佩,你怎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秦霜气冲冲地看向秦臻,一副铁了心要为薛宴打抱不平的模样。
秦臻看向薛宴:“你也觉得这是羞辱?”
薛宴想到昨夜他将秦臻下半身吻了个遍,有些难耐地咽了咽口水,淡声道:“殿下没有羞辱我。”
秦臻看向秦霜,挑了挑眉。
这倒让秦霜有些看不懂了,秦臻到底是给薛宴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如此心甘情愿地留在长乐宫受此屈辱。
于是,她试探道:“前阵子父皇命皇姐将薛质子送往质宫,如今时日已过,不如薛质子今日随本宫到长生殿,请父皇恩准你出宫?”
秦臻闻言,不仅没有阻止,反倒点头道:“有静和殿下为你求情,父皇必定恩准,还不赶快谢谢静和殿下?”
这副命令奴才的语气,若是换成旁人必定不悦,可薛宴只是抱拳道:“多谢静和殿下好意,是我执意要留在长乐宫,长伴长公主殿下。”
秦臻闻言有些遗憾,她倒是很想看这两人能尽快产生些故事,瞧瞧秦霜到最后在薛宴跟阮博文之间,会如何选择。
“二妹妹也听见了,并非是我揪着人不放,而是人家要缠着我呀!”
语毕,她又叹了口气:“听闻杨柳妹妹身子近来有些不好,她如今身怀六甲,想必很是辛苦。哪天得空了,咱们也该去瞧一瞧才是,你说呢,二妹妹?”
秦霜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这些日子她跟阮博文在一起,一直刻意忽视杨柳的存在,她以为两情相悦没什么错,可如今听秦臻提起杨柳,她难免心生嫉妒。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是天之骄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竟还要偷偷摸摸。
“二妹妹?”秦臻又唤了她一声。
秦霜愣愣地点了点头。
秦臻微微一笑,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看向秦霜:“知道二妹妹心善,向来不苛待宫人,可也不能太过放纵了,这不……二妹妹宫里都有蚊子了。”
秦霜扯了扯嘴角:“多谢皇姐提醒。”
秦臻歪了歪头,转身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园一角,秦霜才心下一惊,直直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这天气哪里来的蚊子?
她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难道秦臻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故意提起花灯、提起杨柳,为的就是膈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