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告示墨迹未干,午后的凌阳王府就炸开了锅。
下人们眼睁睁瞅着自家王爷带了个身怀六甲的女子跨进了门。
众人私下偷瞄那女子的身影,心头暗忖:王爷莫不是已经毒侵肺腑,真要不行了?
王府后厅。
萧瑾姿态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目光扫过对面女子:粗布麻衣,小脸黝黑,绾着青丝,小腹隆起。
他眉峰嫌恶地一蹙,薄唇吐出个字:“丑。”
奉茶的丫鬟手猛地一抖,埋着头大气不敢出。
在凌阳王府,丑也是一种罪。
秦臻闻言,破天荒的没有半分辩解,抬手就开始宽衣解带。
丫鬟惊得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睁睁看她转瞬脱得只剩件素白里衣,紧接着从鼓胀的“肚子”里,掏出了一包蓬松的棉花。
就连府里当差多年、早就被锤炼得心智非同常人的嬷嬷,见这阵仗也惊得瞪大了眼睛,嘴张得能塞下颗鸡蛋。
萧瑾垂眸瞥了眼地上的棉花,面无表情道:“看来,本王的儿子,流产了。”
秦臻把头发放了下来,就着嬷嬷端进来的水洗了把脸,小脸瞬间变得光滑白净,她眉眼带笑的小步跑到萧瑾跟前,仰着小脸笑问:“王爷,丑罪可免了么?”
萧瑾俯身,视线落在那张明媚动人的小脸上,勾着唇道:“丑罪可免,活罪难逃。”
秦臻一听,一屁股瘫坐回旁边椅子上,心里盘算着萧瑾是要将她先奸后杀还是凌迟处死。
可萧瑾接下来说的话,无疑是先把她从火坑里捞出来,转头又扔进了茅坑里:“本王准备娶你做王妃。”
“噗——咳咳咳!”
秦臻刚灌进喉咙的茶水瞬间“噗”地喷出去,好死不死的浇了萧瑾一身。
秦臻深切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突然,下人们“噗通”一片跪了满地。
秦臻咳得眼泪汪汪,她瞪着萧瑾,眼里蒙着水汽,瞧着竟有几分可怜。
萧瑾像是察觉不到这死气沉沉的气氛,他慢条斯理抚去衣襟上的水渍,语气平静道:“臻儿泪光盈盈,莫不是……”
“臣女喜极而泣!”秦臻抢着开口,咳得更凶了。
萧瑾唇尾扬了扬:“如此看来,我们也算是……两情相悦了。”
正当秦臻对两情相悦有了新的理解时,江砚已面色凝重地进了厅,对着萧瑾躬身行了一礼却没有说话。
萧瑾抬手挥了挥,下人们如蒙大赦,蹑手蹑脚退了出去,只怕再待下去,脑袋能不能保住不说,白头发肯定能多出几根。
秦臻也跟着起身想溜,萧瑾抬眸淡淡一瞥,她瞬间被硬控住,又乖乖坐了回去。
江砚见萧瑾没让秦臻回避,犹豫片刻沉声道:“赵公公来了。”
萧瑾脸上的浅笑霎时敛去,起身时看了秦臻一眼,没说话,径直往前院去了。
前院,赵公公等了许久,见萧瑾来,忙规规矩矩行礼:“奴才参见凌阳王。”
等了片刻没听到人叫自己起身,只得硬着头皮道:“圣上听闻王爷近日身体欠安,心中挂念,特命奴才请周御医来为王爷诊平安脉。”
萧瑾没让他们进内厅,只吩咐人搬张椅子来,姿态随意的坐下,朝着还弯腰行礼的周御医,径直伸出了手。
刚换好衣裳的秦臻在远处看着这一场景,暗叹:太嚣张了,有一种命不久矣的嚣张。
诊完脉,周御医才刚跟着赵公公踏出王府大门就开始不断抹额头上的冷汗。
有一种自己的脑袋短暂的离家出走之后又回来了的感觉。
赵公公见他这模样,尖着嗓子笑道:“周御医来王府也不是头一回了,怎还这般紧张?你是奉旨来的,光天化日,凌阳王还能要了你的命?”
周御医又抹把汗,心里嘀咕:凌阳王要谁的命,还管过是青天白日还是月黑风高?
再说了,同是奉命前来,赵公公是御前的人,见了凌阳王不还是规规矩矩的行礼?
萧瑾才不会管你是什么人,他只管他高不高兴,这世间万物,谁能左右得了他半分?
上了马车,赵公公脸上还挂着宫中太监惯有的谄媚笑容,看向周御医的眼神却又沉又深:“如何?”
周御医灌了两口冷茶,缓过劲才道:“王爷毒已入至肺腑,脉上并无好转之象。”
赵公公露出满意的笑:“如此看来,便是圣上多心了。”
周御医没再接话,只埋头继续灌冷茶,半个字也不敢多言。
皇室秘辛,打听得越勤,死得越快。
府内,赵公公一行人刚走,萧瑾便起身回了前厅。
秦臻大着肚子进王府不过片刻宫里人就带着御医上了门,可想而知宫中那位对他有多忌惮。
可偏偏越是如此,他就越不想让人如意。
萧瑾穿过前厅,踏入后院之时,秦臻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正没心没肺的大快朵颐着张嬷嬷准备的美食,一边吃还一边吐槽她这两天的悲惨遭遇。
什么吃不饱穿不暖就算了,还要被恶霸欺负,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便是在菜市口杀了二十年鱼已经心冷如铁的大妈听了估计都忍不住要为她落泪。
正说到兴头上的秦臻眼看着旁边的人突然都行起了礼,无辜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就是心疼我,各位也不用行此大礼啊!快快起来,我担当不起!”
语毕,身后传来一声犹如阴湿男鬼般的声音:“你自然担当不起。”
秦臻哈哈一笑回眸,继续编故事:“所幸有王爷及时救我于水火之中,如此大恩大德,臣女真是无以为报。”
萧瑾无情拆穿:“无以为报,所以不准备报了?”
秦臻闭嘴,气自己怎么不是个哑巴。
萧瑾却不准备就这么放过人,淡声问:“吃饱了?”
秦臻很想说没有,可对上萧瑾那双明显已经为她写好的答案的眼眸时,刚冒出的那点勇气又被压了下去,实在生不出半分农民翻身把歌唱的勇气,只得乖顺的点了点头。
萧瑾满意的扬了扬眉,“既如此,那该谈一谈咱们的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