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号声响起,如一道锐利的剑气劈开混沌。这声音穿透营房的窗棂,掠过训练场的边缘,裹挟着清晨的凛冽,在营区上空激荡回旋。天地间原本沉睡的万物,仿佛被这号角骤然惊醒,纷纷在晨光中舒展筋骨,与军营的脉搏共振。草叶上凝结的露珠在军号声中轻轻震颤,仿佛无数颗水晶坠在细密的蛛网里。训练场边的槐树最先感知这声响,枝桠在风中微微摇曳,叶片沙沙作响,似在低语回应。远处山峦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军号声撞上山壁,回声如涟漪层层荡开,与晨风交织成一首无声的序曲。
霞光自天际渗出,染红了训练场的边缘。露珠在草尖上悬垂,随着晨风摇摆,最终坠入泥土,溅起细小的水花。器械区的单杠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双杠的阴影在地面勾勒出几何图案,沙袋在微风中微微晃动,绳索攀爬架上缀满的露珠,如星辰坠入人间,折射出七彩光芒。
沉睡中的身躯被这无形的号令猛然拽起,营房内瞬间沸腾。方辰阳猛地被惊醒,想要起身,可浑身酸痛的感觉迅速灌满全身,仿佛昨夜训练的疲惫化作千万根细针扎入骨髓。他踉跄着又倒回床上,床垫因剧烈的动作发出沉闷的呻吟。眼光瞥见邻床的周明川正缓缓活动着胳膊,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他咬紧牙关,慢慢撑起身体,腰背的肌肉如被撕裂般抽痛,却仍坚持扭动身躯舒展筋骨。方辰阳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酸痛模仿周明川的动作,酸痛的腿脚一点点挪向床边。这才缓过劲来,慢慢起身整理着装。还不忘转头提醒室友:“胖子,展鹏,斌子,快起来集合!”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急切,在营房内回荡。
萧胖子被这声呼唤猛地一惊,猛地起身,可没撑住又重重摔回床上,床垫剧烈震颤,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和刚才方辰阳的动作别无二致。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嘟囔着:“这老骨头,都快散架了……”方辰阳踉踉跄跄来到他的身边,蹲下身帮他舒展筋骨。手掌按在萧胖子紧绷的肩颈处,能明显感到肌肉的僵硬与酸痛。他力道适中地揉捏着,仿佛要将昨夜积累的疲惫一点点揉散。萧胖子痛得吸气,却咬牙硬撑着,嘴角挤出一丝苦笑:“你小子,手法倒像模像样,跟老兵油子学的?”方辰阳没搭话,只是手上动作更专注了几分,额角的汗珠滴落在萧胖子的床沿,在晨光中折射出微小的光斑。
这时,周明川沉稳的声音传了出来:“大家赶紧活动筋骨,别让疼痛战胜你的感知,马上就要集合了,快!”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像晨钟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营房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窸窣声:有人咬牙翻身,被褥摩擦出沙沙的声响;有人扶着床沿艰难起身,鞋底磕碰地面的闷响格外清晰;有人揉着酸痛的腰背,低声咒骂着疲惫,却又迅速整理着装。
方辰阳迅速系好腰带,手指灵活地穿过扣环,编号076的迷彩帽被他端正地扣在头上,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紧蹙的眉头。转头看向萧胖子,见他已经挣扎着坐起,正费力地套着作训服。方辰阳伸手帮他拉平衣襟,指尖触到布料下微微颤抖的肌肉,低声鼓励:“胖子,别急,慢慢来,咱们一起。”萧胖子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终于将衣服套好,动作虽迟缓,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藏着疲惫,也藏着战友间无需多言的默契。
晨光尚未穿透云层,训练场上已弥漫着肃杀的气息。199人的队列站在那里,如散沙般歪斜,肩膀或垮或塌,脚尖随意散落。唯寥寥数人如青松拔立,脊梁挺直如尺,指尖紧贴裤缝线,纹丝不动。林伟站在队列前方,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这群新兵,眉峰拧成一道冰棱。他深吸一口气,胸腔的震动裹挟着雷霆般的吼声:“集合用时15分33秒,你们是蜗牛吗?昨天的越野看来是没跑够啊!全体都有——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5公里基础拉练,跑步走!”
声浪如鞭,撕裂了晨风的寂静。新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惊得一震,脖颈条件反射般绷直,脚尖仓促并拢。可身体深处残留的酸痛如藤蔓纠缠,膝盖发软,指尖颤抖。有人喉头滚动,无声吞咽着抱怨,有人喉间溢出低咒,目光躲闪。
林伟的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年轻却疲态毕现的面庞。他深知,这松散的队列不仅是体能的透支,更是意志的裂隙。他厉声再喝:“步幅一致,呼吸同步!”口令如铁锤,砸在新兵们紧绷的神经上。队列应声而动,脚掌砸地的闷响起初杂乱如鼓点错落,尘土在鞋底掀起,弥漫成一片混沌的雾霭。林伟紧随队列,步伐沉稳如磐石,目光如鹰隼俯掠,捕捉每一处懈怠:有人步幅踉跄,有人手臂摆动无力,有人喘息声破碎如漏风的笛。
“调整呼吸!步频跟上!”他嘶吼着,声线劈开尘雾。新兵们咬紧牙关,竭力调整节奏。汗水从鬓角滑落,在迷彩服上蜿蜒成盐渍的河流。口号声从队列深处迸发,起初嘶哑断续,渐次汇成一声声浪:“一!二!三!四!”声浪冲破尘雾,撞向天际,与远处山峦的回声交织成一首无声的战歌。
晨跑拉练结束的哨音划破天际,汗雨浸透的迷彩方阵重新集结。林伟如一座雕塑立于队列前方,棱角分明的脸庞被晨光镀上一层冷硬的轮廓。他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汗珠滚落却强撑坚毅的面庞。喉结滚动间,胸腔迸发出洪钟般的嗓音,震得空气都在微微颤动:“从今天开始,由我带队训练你们!你们将被打散重组,所有人——”
他的手指猛然指向众人头顶,“你们的军帽上都有编码!从现在起,你们没有名字,唯一的代号就是这串数字!”话音落下,队列中掠过一阵细微的骚动,新兵们不自觉地抬手触碰帽檐上那串冰冷的编码,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林伟的瞳孔深处燃着两簇火苗,声音愈发铿锵如铁:“接下来的每项训练,你们的班长会给每个人打分!训练结束,分数不过半的人——”
他骤然停顿,目光如刀锋劈开人群,新兵们的心跳几乎在同一刻漏了半拍。“将被淘汰!和以前一样,淘汰者立刻送回!”最后几个字如重锤砸落,在训练场上激起一圈圈涟漪。尘土被震得腾空而起,又缓缓沉降,仿佛新兵们心头坠落的铅块。
队列陷入死寂。有人喉头滚动,吞咽着喉咙里翻涌的苦涩;有人紧握的拳头在裤缝线处微微发抖;有人盯着脚下被汗水浸湿的泥土,指甲深深抠进掌心。他们分明看见,林伟的后颈暴起青筋,像蜿蜒的钢索,仿佛要将所有未说出口的期待与愤怒都注入这吼声之中。晨风掠过,卷起几片落叶在队列间穿梭,却无人敢动分毫。
“都听明白了吗?”林伟的吼声再次炸响,如惊雷撕裂云层。新兵们猛然抬头,胸膛同时向前一挺,声浪从胸腔深处喷薄而出:“明——白——!”吼声震得帽檐上的编码叮当作响,如无数枚铁钉被砸入大地。这声回应里,裹挟着被烈日灼伤的倔强,被汗水浸泡的不甘,被铁律压制的恐惧,还有深埋心底的一丝——对“留下”的渴望。
“李二牛!”林伟也没回头,直接吼道。
“到!”一个洪亮的声音回答道。
“开始拆队重组。”林伟宣布了命令。
“是!”李二牛铿锵有力的回答道。
“你们自己选人吧!”林伟声音沉沉说道:“雪狼?”
“明白!”李二牛敬礼,一个你放心的眼神,然后开始和队友们商讨怎么分人了。
林伟见李二牛等人去挑人的时候,这才转身离开了训练场。
林伟那尊“煞神”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训练场拐角,方辰阳等人紧绷的脊梁如卸下千斤重担,纷纷松懈下来,长吁一口气,仿佛连空气都松弛了几分。方辰阳却并未完全放松,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队列,余光瞥见周明川的位置——那人依旧如青松般挺立,脊梁如尺,指尖紧贴裤缝,纹丝不动,仿佛教官的威压从未消散。方辰阳心头一震,不由暗叹:“真他娘的牛掰!煞神都走了,还能稳如泰山,这自律劲儿简直离谱!”一股不甘落后的灼热感骤然从胸腔翻涌而起,他悄然咬紧牙关,脊背绷紧,悄然调整姿势,目光如炬锁定周明川的背影。一场无声的较量,在烈日炙烤的训练场上悄然点燃,汗水滴落的节奏里,暗流竞锋,分毫必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