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实验室,因梦想燃起的热血狂热还没散去。
每一个人,都还被咆哮之心这个充满力量感的名字震撼着。
李源没给他们太多沉浸幻想的时间。
他知道,任何宏伟的蓝图,最终都要落实到冰冷的钢铁跟枯燥的计算上面。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那群一样眼含狂热,早就等的多时的天工院核心绘图师们,平静的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分发图纸。”
“喏!”
十几名绘图师立刻行动。
他们小心的将那张铺在地上的,描绘神之造物的总设计图,重新卷起。
然后,他们打开了另一批更精巧的木箱。
木箱里面,整齐的码放着一叠叠更细致的,画在特殊处理过的,如同锦缎般光滑羊皮纸上的分部件详图。
这些,才是真正的施工蓝图。
每一张羊皮纸,都对应着咆哮之心上一个独立的零件。
大到锅炉的外壳,小到一根管道的阀门。
“结构部,公输部长跟墨三副部长,上前领取炉体结构与传动总成图。”
“能源组,领取燃料系统与增压系统图。”
“品控组,领取所有零件的标准公差对照表。”
一道道命令,从李源的口中清楚发出。
公输石和墨三第一个冲了上去。
他们二人,几乎是带着一种朝圣样的虔诚,从绘图师手里,接过了那厚厚的一叠,散发墨香的图纸。
刚拿到手,公输石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就抑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他低头看去。
第一张图纸上,画的只是一个最简单的,用来连接管道的黄铜法兰盘。
但就这么个不起眼的小零件,图纸上竟然用十几种不同的符号,标注了它每一个角度跟每一个弧度还有每一个螺丝孔位的精确尺寸。
其精度,要求到了公-输石闻所未闻,甚至想都不敢想的恐怖地步。
这,这哪里是在造一个零件。
这分明是在雕琢一件最精美的艺术品!
而当公输石颤抖的手,翻开第二张,看到了那锅炉内胆的结构图时。
他整个人,直接懵了。
他呆呆的看着图纸上,那几行用最醒目的朱砂红笔记下的,冰冷又触目惊心的技术参数。
炉内设计温度:八百七十三度。
核心瞬时压力:五十个标准大气压。
额定输出功率:一万两千匹马力。
度?
大气压?
马力?
这些全都是公输石从没听过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冰冷的陌生词汇。
但他能看懂那些数字。
八百七十三。
五十。
一万两千。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无形的万钧重锤,狠狠砸在他那颗为机关术跳动了一辈子的心脏上面!
他的呼吸,在这一下停滞了。
那张因为激动涨红的老脸,血色瞬间褪的干干净净!
“公输部长,您……您怎么了?”
旁边的墨三,也发现了公输石的异样。
他疑惑的凑过头,看向那张图纸。
当他看到那串一样让他感到陌生,却又本能的意识到其背后代表着何等恐怖力量的数字时。
他那张一直如同万年冰山样毫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名为“骇然”的情绪。
“不……不可能……”
墨三那双一直沉静如水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剧烈的波澜。
他作为墨家最精通精密计算的传人,几乎是在瞬间,就在脑中完成了对这些参数的初步换算。
“以我们如今最好的百炼钢,其熔点也不过七百多度……”
“八百七十三度的高温……任何金属,都会被烧成一滩铁水!”
“还有……还有这个压力!”
墨三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变得有些尖锐。
“就算是少府武备库里,用来测试新式床弩威力的最大型压力机,其产生的压力,也远远达不到……达不到这个数字的十分之一!”
他说出了一个让周围所有听到这话的工匠,都感到手脚冰凉的结论。
“在这种恐怖的压力与温度之下,任何我们已知的材料,都会像一张薄纸一样,被轻易的……撕碎!”
周围的气氛,瞬间凝固。
那些刚还沉浸在令君所描绘的宏伟蓝图里面,一个个热血沸腾的工匠们,脸上的狂热跟激动,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迅速冷却。
怀疑,困惑,甚至一丝丝的恐惧,开始在人群中无声的蔓延。
“安静!”
公输石忽然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
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
但他那双浑浊的老眼中,却迸发出一种属于技术人员最后的,不愿相信的固执!
“不算……不算出来……谁也不准乱下结论!”
他疯了一样的从怀里掏出那把陪了他一辈子的,早就被摩挲的油光发亮的算盘!
“啪!”
他将算盘重重的拍在旁边的工作台上!
“笔!纸!墨!”
他对着身后的学徒,发出一声声急促的嘶吼!
他整个人趴在那张图纸上,一只手死死的按住图纸,另一只手,则在那把小小的算盘上,爆发出了一阵让人眼花缭乱的残影!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清脆的算珠撞击声,像最急促的暴雨,敲打在实验室里每一个人的心脏上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鸦雀无声。
他们都用一种紧张又期盼的目光,看着这位大秦帝国最顶尖的机关术大师。
他们希望,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匠人,能用他那神乎其神的计算,告诉他们,令君大人的设计,并非天方夜谭。
然而。
随着时间的推移。
公输石脸上的血色,却在一点点的,消失。
他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最后汇成一股股小溪,顺着他那深刻的皱纹,不断滑落。
他拨动算珠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的颤抖!
一遍。
两遍。
三遍。
他反复的,验算着同一个结果。
但每一次,那根代表着最终答案的算珠,都冰冷的,无情的,停在了同一个,让他感到绝望的位置上。
终于。
“啪嗒。”
一滴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鼻尖滴落,砸在那张画着神之造物的图纸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公输石那疯狂拨动的双手,也缓缓的,停了下来。
他无力的垂下双手,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了椅子上。
他的眼神空洞,涣散,嘴里无意识的,一遍又一遍的,喃喃自语。
“错不了……”
“怎么算……都错不了……”
墨三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那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
“公输部长……”
他艰难的开口,声音干涩。
“结果……如何?”
公输石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的,缓缓的抬起头。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所有的狂热跟崇拜都已消失不见。
换上的是一种混杂了巨大恐惧,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