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最怕什么,就来什么。
这个电话在这个时候打过来。
绝对不会有好事。
祁同伟被抓,赵家那边肯定也得到消息了。
电话铃声,固执地响着,一声又一声,像是催命的符咒。
高育良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知道。
这个电话,他不能不接。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声音,只有一片压抑的沉默。
但高育良能清晰地听到。
对方那沉重而愤怒的呼吸声。
仅仅是这呼吸声,就让他感到了山一般巨大的压力。
终于。
一个苍老而冰冷的声音。
从听筒里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威严。
“育良啊。”
“祁同伟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赵立春的声音,虽然平静,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高育良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他没想到赵立春这么快就知道了祁同伟的事情。
还打电话过来。
高育良握着电话,感觉手里的听筒有千斤重。
“老书记......”
高育良艰难地开口,试图组织语言。
“我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事情......事情太突然了。”
“突然?”
赵立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怒火。
“祁同伟是你的学生!是你的人!”
“他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跟我说突然?”
“高育良,我把他放在那个位置上,是让你看好他的!你就是这么看人的?”
一连串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在高育良的脸上。
高育良只能低着头,连声称是。
在赵立春面前。
他这个省委副书记,永远都只是一个需要仰仗鼻息的下属。
“老书记,您息怒......”
高育良擦了擦额头的汗,急忙解释道。
“这次的情况,非同一般。动手的,不是省里的人,是中央来的那个专案组,组长叫楚风。”
“这个人,背景神秘,手段狠辣,完全不按规矩出牌!”
“他连沙瑞金的面子都敢不给,当众羞辱。我们......我们根本拿他没办法!”
高育良试图将责任,推到楚风的不可抗力上。
他希望赵立春能明白。
这次的对手,已经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范畴。
然而。
电话那头的赵立春,根本不听这些解释。
“我不管他叫什么!我也不管他是什么背景!”
赵立春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只知道,祁同伟现在落到了他的手上!”
“瑞龙刚才跟我说了,祁同伟知道我们在汉东的几乎所有事情!”
“一旦他开了口,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你,我,还有瑞龙!一个都跑不掉!”
赵立春的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高育良的心上。
高育良当然知道这个后果。
这也是他最恐惧的地方。
“高育良,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办法?”赵立春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祁同伟是你的人,你最了解他。你必须想办法,在他开口之前,把这件事解决了!”
“我......”
高育良张了张嘴,却感到了彻骨的绝望。
解决?
怎么解决?
去专案组要人?
那是自取其辱。
动用关系施压?
高育良刚刚已经试过了,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他现在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虫,无论怎么挣扎,都只会让身上的丝线缠得更紧。
“老书记,不是我不想办法......”
“对手手里掌握着我们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力量。我......我真的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赵立春冷笑一声。
“高育良,你是不是忘了,月亮湖那块地,是你签字批的?”
“你是不是忘了,你这些年,能坐稳省委副书记的位置,是谁在背后替你说话?”
“现在出了事,你想把自己摘干净?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赵立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提醒高育良。
他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高育良的脸色,彻底白了。
他知道赵立春这是在逼他。
逼他去想一个“有能力”的办法。
如果他想不出来。
赵家在倒台之前,绝对会先把他高育良拉下水当垫背的!
巨大的压力,让高育良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硬碰硬是死路一条。
求饶更是痴人说梦。
楚风的目标,就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绝不会心慈手软。
怎么办?
到底还能怎么办?
混乱的思绪中。
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从高育良的脑海深处冒了出来。
既然无法对抗楚风......
那能不能将这股祸水,引向别处?
楚风的目标是赵家,是汉大帮。
但在汉东,还有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沙瑞金!
还有一个急于表现,不知死活的愣头青,侯亮平!
如果......
如果能挑起他们和楚风之间的矛盾呢?
如果能让汉东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呢?
浑水才好摸鱼!
一个阴狠毒辣的计划。
在高育良的脑中,迅速成型。
死道友,不死贫道!
既然他高育良活不了,那大家就都别想好过!
他要搅局!
要把汉东这潭水,彻底搅浑!
高育良的眼神,渐渐变得疯狂而坚定。
对着那头沉默等待的赵立春,一字一顿地说道。
“老书记,您给我一点时间。”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或许......我们还有最后的机会。”
......
夜色深沉。
吕州市委招待所的房间里,灯火通明。
高育良一个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那张儒雅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鸷与疯狂。
退路已经没有了。
赵立春的电话,斩断了他所有的幻想。
现在。
他要么想办法破局,要么就和赵家、和祁同伟一起,被楚风这台恐怖的绞肉机,碾得粉身碎骨。
他高育良,绝不甘心就此落幕!
既然不能正面对抗,那就只能用计。
用他最擅长的,杀人不见血的阳谋和舆论!
高育良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他重新梳理着当前的局势。
楚风。
实力深不可测,动不得。
赵家是楚风的主要目标,自身难保。
沙瑞金,想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
侯亮平,是沙瑞金推到前台的“刀”,急于建功,有勇无谋。
这其中唯一的变数,也是唯一的突破口,就是侯亮平!
高育良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他决定要给自己的这位“好学生”,再好好上一课。
一堂关于政治的,最残忍的课!
高育良迅速走到书桌前,拿起了自己的私人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