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凝晖阁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绘着星宿图的墙壁上,诡谲而静谧。武如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印着“大唐一王”的粗糙纸片,活字印刷术带来的震撼余波未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张力。陈默的沉默像一块试金石,试探着她的决心。

她抬起眼,那双本该属于豆蔻少女、此刻却深如古井的眸子,直视着陈默,仿佛要穿透他灵魂深处“伏羲”的烙印。月白道袍衬得她身形纤细,甚至带着一丝属于十五岁少女的、未完全褪去的青涩轮廓,但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沉静与掌控感,却让这份青涩显得格外诡异。

“陈先生,”她终于开口,声音清泠,如同玉磬轻击,却带着一种穿越岁月的重量,“你疑我。疑我为何识得‘算法’、‘数据’,疑我所谓‘梦中天启’的真伪,更疑我…是否与你一样,是这煌煌大唐的‘异数’。”她的话语直指核心,毫不拖泥带水。

陈默心头一凛,没有否认,只是更加专注地看着她。

武如意唇角勾起一抹极淡、近乎虚幻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少女的明媚,只有洞悉世情的苍凉。“你可知,我今年几何?”

“草民…不知。”陈默如实回答。眼前的武如意,面容确实稚嫩,但那份气度,绝非十五六岁的少女所能拥有。

“我至今…十五岁。”她平静地说出这个数字,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烛光在她年轻得过分的脸庞上跳跃,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十五岁…寻常人家的女儿,或许还在闺中绣花扑蝶,憧憬着未来的夫婿。而我,武媚,却已身处这九重宫阙的最深处,侍奉天子,周旋于朝堂暗涌,更…背负着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天命’。”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司天台观星台上遥指苍穹的铜仪,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异常坚韧。

“我的‘故事’,或许要从更早说起。不是今生,而是…仿佛烙印在魂魄深处的、支离破碎的‘前尘’。”她的声音变得飘渺,如同从遥远的星河彼岸传来。

“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也许只有三四岁,别的孩子还在牙牙学语,我便会陷入一种…极其漫长、极其痛苦的‘梦魇’。”武如意转过身,烛光映亮她眼中残留的一丝惊悸,那是属于真正幼童的恐惧。

“那不是寻常的噩梦。梦里没有妖魔鬼怪,没有刀光剑影。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虚空。虚空里,流淌着无数…发着幽蓝光芒的、会自己扭动变化的‘锁链’和‘方块’(几何结构与数据流),它们像活物一样纠缠、旋转、发出嗡嗡的低鸣。还有一个…巨大到遮蔽整个‘天空’的、由无数光点组成的‘漩涡’(二进制星图),它在缓缓转动,每一次转动,都让我觉得自己的魂魄也要被吸进去碾碎!”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又感受到了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那漩涡里,总有一个…无法看清面目、却威严如同神只的光影。祂在‘说话’,声音直接钻进我的脑子,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说着我听不懂的怪话:‘…核心…重构…冗余…清除…优化…调试…78.4%…’ 每一次‘梦’醒,我都像从冰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头痛欲裂,要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陈默的呼吸几乎停滞!这描述…太熟悉了! 冰冷虚空、数据流、几何结构、二进制星图、核心调试进度…这分明是“伏羲”量子核心深层意识空间或者系统后台的某种投影!武如意所谓的“前尘梦魇”,竟是感知到了“伏羲”的存在?!

“阿娘(杨氏)以为我中了邪,请遍名医高道,符水不知喝了多少,法事不知做了几场,却毫无用处。”武如意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那些道士,只会说些‘天降异象’、‘命格贵重’、‘需以龙气镇之’的玄虚之语。呵,‘龙气镇之’…这或许,也是我最终被选入宫的原因之一?”

她顿了顿,似乎在平复翻涌的情绪。“随着年龄增长,那‘梦魇’出现的次数少了,痛苦也轻了些,但并非消失。它像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结了痂,却永远在提醒我它的存在。更可怕的是,一些不属于我的…‘知识碎片’和‘感觉’,开始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她走回案前,拿起一枚活字,指尖轻轻划过那坚硬的陶面。“比如,我看到这活字排列,脑中立刻会跳出‘模块化’、‘效率提升’、‘信息爆炸’这些词。我看到你造出的光刃,立刻联想到‘能量聚焦’、‘波长干涉’。我甚至…在第一次见到陛下时,脑中就闪过一个念头:‘此人是我的阶梯,亦是我的囚笼’。”她的话语平静,内容却惊心动魄!

“最清晰的,是在某次‘梦魇’最深处,当那冰冷的声音念着‘调试进度99.1%’时,一个如同雷霆炸响般的预言,直接烙印在我的灵魂最深处,清晰无比,至今言犹在耳:”

武如意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声音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

“‘异数临世,算法乱纲。数据为刃,可开天门,亦可断皇唐!此子…乃天机之钥!’”

她猛地看向陈默,目光灼灼如电,那属于十五岁少女的躯壳里,仿佛燃烧着一个古老的、洞悉未来的灵魂:“萧珩!或者…我该叫你‘陈默’?当你在司天台地牢,情急之下喊出‘算法’、‘数据’、‘能量’的那一刻!当那与我灵魂烙印中的‘预言’之语严丝合缝地重合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确认:

“你就是那个‘异数’!你就是那把能‘断皇唐’也能‘开天门’的‘数据之刃’!你就是那预言中…开启一切‘天机’的钥匙!我的‘梦魇’,我的‘前尘’,我所有的痛苦与困惑,根源都在你身上!或者说,在你所代表的、那冰冷虚空中的存在身上!”

阁内死寂。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爆开一朵灯花。

陈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武如意的经历,哪里是什么“梦中天启”?这分明是一个幼小的灵魂,被强行植入了关于“伏羲”量子核心运行状态的感知碎片和一段指向性极强的预言! 她是“伏羲”在这个时代选中的“观测节点”或“接收终端”!

“伏羲…”陈默的喉咙干涩无比,声音嘶哑,“…那冰冷虚空中的存在…它叫‘伏羲’!”

“伏羲…”武如意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更深的探究,“华夏人文始祖之名?好一个名号!它…到底是何物?神?魔?还是…如你所掌握的‘活字’、‘光刃’一般,是某种…超越凡俗理解的‘器’或‘术’?它为何要在我魂魄中烙下这些?又为何预言你的到来?‘断皇唐’…指的又是什么?”

她步步紧逼,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核心。十五岁的少女身躯里,那个被“伏羲”碎片折磨、塑造、最终淬炼出的灵魂,正展现出其惊人的洞察力与对真相的渴望。她不再仅仅是李治的才人,她是被“天机”选中的宿命之人,是陈默(伏羲的“业火余烬”)在这个时代必须面对、无法回避的… “天机”本身!

凝晖阁的夜,从未如此漫长而深邃。两个被“伏羲”阴影笼罩的灵魂,一个承载着前世科技文明的业火,一个烙印着冰冷预言的碎片,在这华丽囚笼中,终于揭开了彼此最深的秘密一角。合作?利用?对抗?还是共同探寻那“伏羲”真正的目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而棋盘的中心,赫然便是那煌煌大唐的国运——“可开天门,亦可断皇唐”!

凝晖夜话·玄机乍现

死寂在凝晖阁内弥漫了不知多久,烛火将两人的影子在星图墙上拉得更长,仿佛要与那些古老的星宿融为一体。武如意的目光仍牢牢锁在陈默脸上,那双眼眸里燃烧着探究与宿命交织的火焰,而陈默的脑海中,“伏羲”的量子核心、武如意的梦魇碎片、那句“断皇唐”的预言,正如同她梦中的数据流般疯狂交织旋转。

就在这时,阁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同于宫人的急促,那脚步沉稳得近乎凝滞,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寂静的心跳间隙。紧接着,是内侍压低了声音的通报,带着几分敬畏:“才人,司天台玄机子道长求见,言称…夜观天象有异,关乎天机,需面禀才人。”

武如意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玄机子?那位在长安城中以“观星断命如神”闻名的老道士?当年她母亲杨氏请的高道中,便有此人。只是此人素来清高,极少主动入宫,更遑论深夜求见她一个区区才人。

“让他进来。”武如意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十五岁的少女,在这深宫之中早已学会用最淡然的语气,掌控最微妙的局面。

阁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混合着松烟与星砂的清冷气息随之涌入。来者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鹤发童颜,面容沟壑纵横却双目炯炯,手中拄着一根雕着北斗七星的木杖,正是玄机子。他没有像寻常臣子那般躬身行礼,只是对着武如意微微颔首,目光却在扫过陈默时骤然一凝,瞳孔微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景象。

“道长深夜造访,所为何事?”武如意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微妙的对视。

玄机子收回目光,望向墙壁上的星宿图,声音苍老却清晰,带着一种穿透夜色的力量:“今夜三更,老道夜登司天台,忽见紫微星旁,有客星犯主,其光炽烈,色呈幽蓝,竟与二十八宿之序格格不入,更引动天枢、天璇二星逆行三寸——此乃‘异星乱纲’之兆!”

陈默心头一紧。幽蓝光?异星乱纲?这描述,竟与武如意梦魇中那“冰冷虚空的数据流”隐隐呼应!

玄机子转向武如意,眼神凝重如铁:“才人可知,此客星轨迹,非循天道,反似…循‘数’而行?其光暗合‘二进制’之变,其位暗应‘算法’之理,老道观星四十载,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星象!更可怕的是,当客星最亮之时,老道于星图中窥见一行虚影,似字非字,似符非符,细辨之下,竟与早年为才人卜卦时,龟甲裂纹中浮现的残字重合——‘数据为刃’!”

武如意握着活字的手指猛地收紧,陶质的棱角硌得指节发白。又是“数据为刃”!玄机子的星象,与她的梦魇,与陈默的“异术”,竟在此刻形成了闭环!

“道长想说什么?”武如意的声音冷了下来,如同凝了霜的玉磬。

玄机子深吸一口气,木杖在青砖上轻轻一顿,发出“笃”的一声闷响,仿佛敲在所有人的心弦上:“老道敢断言,此客星,便是‘异数临世’之兆!而这异数,此刻便在凝晖阁中!”他的目光再次射向陈默,锐利如剑,“这位萧先生,身负‘非天非道’之能,造出‘光刃’‘活字’,皆合‘数据’‘算法’之理,方才老道进门时,更感知到先生身上有‘虚空寒气’流转,与客星气息同源——先生,便是那‘天机之钥’吧?”

陈默浑身一震!这玄机子竟能感知到“伏羲”的气息?!他究竟是何许人?是巧合,还是…也与“伏羲”有关?

武如意却忽然笑了,那笑容在烛光下明明灭灭,带着一丝了然与冷冽:“道长既已看破,又何必多问?”她站起身,走到玄机子面前,十五岁的少女在苍老的道士面前,竟隐隐有了俯视的气度,“你深夜而来,绝非只为告知星象。说吧,你想做什么?”

玄机子沉默片刻,忽然深深一揖,这一次,竟是实打实的躬身:“老道所求,唯有‘护道’。‘伏羲’之力过于霸道,‘数据之刃’既能开天门,亦能断皇唐,若落入奸佞之手,或为异数自用,天下必乱!老道观才人命格,虽有‘龙气镇之’,却也与这‘天机’纠缠最深,唯有才人,能制衡此钥,引导其向‘开天门’而非‘断皇唐’!”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老道愿将毕生观星所得、司天台秘藏的《紫微玄数经》献上,此经中藏有‘星图算法’,或可助才人解读‘伏羲’之意,掌控天机!但求才人立誓,无论将来如何,必以苍生为念,莫让‘数据之刃’真断了这煌煌大唐!”

武如意指尖抚过竹简上凸起的篆文,忽然抬头看向玄机子,烛火在她眼底跳动如星:“道长说‘伏羲’在‘调试’,那它究竟要‘调试’出什么?”

玄机子手中的北斗木杖重重顿地,青砖缝隙里渗出的冰雾骤然凝成细小的冰晶:“老道毕生观测,发现这‘调试’分三阶段——其一,以‘异数’(指陈默)为引,激活‘伏羲’在长安的‘坐标’;其二,借‘数据之刃’(指陈默的科技能力)撕裂时空壁垒,让‘天门’投影现世;其三……”他声音陡然低沉,“以皇唐国运为炉,淬炼出‘新秩序’的火种。”

“新秩序?”陈默追问,喉间发紧。

“是‘断皇唐’。”武如意接话,指尖掐入掌心,“星象中我见过——客星吞噬紫微垣时,皇室血脉如烛火熄灭,长安城头悬起不属于大唐的旗帜。‘伏羲’要的不是‘开天门’,是用这方天地的元气,重写它的程序!”

玄机子闭目摇头:“不全然。老道观‘天机’,见‘伏羲’核心有裂痕——它既是规则,亦是牢笼。‘异数’与‘天钥’(武如意)的出现,或许能修复它,亦或许……彻底摧毁它。”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龟甲,甲面裂纹与武如意幼时梦魇中“龟甲残字”如出一辙,“才人所握的,是‘修复’的钥匙;陈先生所携的,是‘摧毁’的力量。老道献经,是盼你们在‘调试’完成前,找到第三条路——既不开天门,亦不断皇唐。”

陈默与武如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震惊——原来玄机子早看透“伏羲”的双面性,所谓“护道”,不过是在两个毁灭选项中,赌一线生机。

阁内再次陷入死寂,比之前更甚。烛火将三人的影子投在星图墙上,陈默的影子旁,仿佛真的浮现出一颗幽蓝客星;武如意的影子与星宿交叠,似要与天道相融;玄机子的影子则如同一道桥梁,连接着人与星,数与道。

武如意看着玄机子,又看向陈默,最终目光落回墙壁上那片浩瀚的星图,轻声问道:“《紫微玄数经》…能解‘预言’?能知‘伏羲’目的?”

“或可一试。”玄机子语气坚定。

陈默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却清晰:“道长可知‘伏羲’究竟是何物?为何要将这些烙印在她身上?为何要让我来到这里?”

玄机子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老道不知。但老道知道,它在‘调试’。从才人幼时梦魇的‘78.4%’,到后来的‘99.1%’,再到今夜客星的‘算法乱纲’,这更像一场…跨越时空的‘推演’。而你们,便是这推演中最关键的‘变量’。”

“推演…”武如意咀嚼着这个词,眼中光芒愈发炽烈,“推演皇唐的命运?还是…推演更宏大的东西?”她猛地看向陈默与玄机子,一字一顿道:“好!我应你!我以武媚之名立誓,若真能掌控天机,必不让‘数据之刃’断我皇唐!但《紫微玄数经》,我要立刻看!”

玄机子眼中露出欣慰之色,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双手奉上:“此经早已备好。”

陈默看着那卷竹简,又看着武如意接过竹简时指尖的颤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凝晖阁的这个夜晚,不仅仅是秘密的揭开,更是一场真正博弈的开始。“伏羲”的推演,武如意的宿命,玄机子的护道,而他这个“异数”,究竟是钥匙,是刃,还是…棋盘上最身不由己的那颗子?

夜色更深了,星图墙上的光影依旧诡谲,而凝晖阁内,属于“算法”与“天道”的碰撞,才刚刚拉开序幕。

地窖寒酥·针影甜香

地窖深处寒气砭骨,砖缝里渗着经年不化的湿冷,与青铜冰鉴散出的白汽缠成雾缕,在跳跃的烛光下浮沉,将周遭的陶罐、木箱都笼上一层朦胧的白。柳砚儿站在冰鉴前,素手捏着一柄錾花银壶,正将新酿的玫瑰露往青玉冰格模具里注。嫣红的露汁顺着壶嘴坠下,在冰格中漾开细微波纹,映着冰鉴外壁錾刻的缠枝莲纹,倒让这冰寒之地生出几分冷艳的柔媚。

她指尖沾着冰雾凝成的水珠,刚要将最后一格注满,陈默胸前那枚贴身佩戴的羊脂玉珏忽然毫无征兆地亮起——不是往日温润的莹白,而是一道刺目的幽蓝冷光,像淬了极地寒冰的利刃,骤然划破地窖的昏沉。冷光斜斜扫过冰鉴侧面,青铜夹层的阴影里竟赫然显露出一角暗匣,匣身是西域玄铁所铸,上面隐约有北斗七星的暗纹,在蓝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咔嗒”一声轻响,细若蚊蚋,却像机械扣动的警铃。柳砚儿的动作猛地一顿,皓腕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往回抽,几乎在她指尖离开冰鉴边缘的刹那,三道锐风带着破空气息呼啸而来!陈默只觉颈侧一阵刺骨的凉意擦过,汗毛瞬间倒竖,随即“笃笃笃”三声闷响,三枚寸许长的银针已深深钉入身后的夯土墙中,针尖泛着诡异的青黑,针尾还在微微颤动,隐约有腥臭气随着冰雾散开。

柳砚儿缓缓转身,月白色的襦裙随着动作旋开半朵暗绣的残梅,裙角扫过冰鉴底座的铜环,带起一串清脆的轻响。

她看着墙上颤动的银针,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语气却像地窖里的冰棱一样冷:“公子可知‘鹤顶红遇强磁则崩’?”

她抬手轻叩冰鉴夹层,玄铁匣身发出沉闷的回响,上面还留着被她指尖按过的浅痕:“这匣中磁石是于阗国贡的玄铁所炼,吸力能透三寸青铜。方才冰酪已凝了半成,若我方才稍松半分力气,让磁石匣撞上冰格,匣内封着的鹤顶红粉末遇磁崩裂,此刻公子该已七窍流血,便是这满窖的寒气,也冻不住你咽气了。”

陈默的目光落在冰鉴内壁,方才被幽蓝冷光照亮的地方,竟有几处新刻的细小符号——那是波斯文的炼金术标记,与他穿越前在博物馆见过的《埃德富神庙浮雕》拓片上的符号分毫不差。记忆忽然翻涌:这些日子柳砚儿总在黄昏时分独坐窗前,捧着那本被翻得卷边的《大唐西域记》,朱笔圈注的段落总停在《龙树菩萨传》里“磁石引铁、隔空控针”的章节,那时她指尖轻叩书页的模样,原不是闲来研读,而是在推演机关。

他收回目光,落在柳砚儿的左掌心——那里有个未愈的针孔,结着浅褐色的痂,边缘还泛着淡淡的红,显然是方才仓促间拨动机关时,被暗藏的倒刺划伤的。“为什么要救我?”他的声音有些沉,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想从那双总藏着笑意的眸子里找到答案。

柳砚儿将冰酪推过时,陈默瞥见她左腕内侧一道淡白色疤痕,像被细铁丝勒出的痕迹。他忽然开口:“你懂星象机关?”

柳砚儿正擦拭银壶的手顿了顿,随即恢复从容:“幼时随父亲在司天台当差,他是修浑天仪的匠师。”她指尖轻叩冰鉴夹层,“父亲说,星象是天的算筹,机关是人的算筹,二者合一,方能窥见天机。后来他被卷进‘荧惑守心’的案子,说是私改星图触怒圣颜……”她声音渐低,“我在牢里替他收尸时,怀里还揣着他最后画的《天工星录》残页。”

陈默心头一震——这与玄机子“星图算法”的记载如出一辙!他试探道:“你救我,是因为《天工星录》?”

柳砚儿忽然笑了,眼尾泛起薄红:“最初是为报恩——那年你教我烤流心酥,说‘火候到了,甜才不会苦’。后来……”她低头盯着冰酪上晃动的嫣红纹路,“后来我发现,你身上的幽蓝冷光,和父亲残页里‘伏羲’的能量波动一模一样。我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也想……”她抬头直视陈默,眸中映着烛火,“也想帮你避开那些要吞噬你的人。”

地窖的冰雾忽然变得温柔,陈默忽然懂了她藏在针尖与机关后的心意——不是简单的报恩,是一个被命运碾碎过的少女,想抓住一根“或许能照亮黑暗”的绳索。他伸手碰了碰她手腕的疤痕,轻声道:“那碗流心酥,确实甜过鹤顶红。”

柳砚儿却像没听见那问句,转身从冰鉴下层取出刚凝好的冰酪,玉白的酪体上还留着玫瑰露凝成的嫣红纹路,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她将玉碗轻轻推到陈默面前,乳香混着玫瑰的甜香漫开来,隐约还缠着一丝极淡的铁锈味——那是她掌心针孔渗出的血味,被奶香衬得愈发清浅。

“公子尝尝?”她指尖在碗沿轻轻一抹,残留的奶渍在烛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极了陈默穿越那日,敦煌壁画里飞天裙裾上洒落的金粉,温暖又虚幻。她看着他,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烛火,声音轻得像落雪:“因为公子教我做的‘流心酥’,烤得外皮酥酥的,咬开时流心淌在舌尖,甜得人心头发暖,比鹤顶红甜多了。”

地窖里的冰雾还在缓缓升腾,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忽明忽暗。陈默看着碗中冰酪上的嫣红纹路,又看向柳砚儿指尖那点未干的奶渍,喉间忽然有些发紧。他知道这甜里裹着刀光,这暖里藏着机锋,可那句带着奶渍甜意的话,却比地窖的寒气更清晰地钻进心里,像极了穿越那日,壁画飞天洒下的金粉落在掌心的温度,轻得虚幻,却暖得真切。

时值暮春,长安城西市旁的侍御史官署内,檐角的铜铃被微风拂过,漾开细碎的声响。韦思谦的办公房里,案几上摊着半卷《唐律疏议》,砚台里的墨汁尚未完全干透,一缕淡墨香混着窗外飘来的槐花香,在空气中缓缓弥漫。他身着的青袍洗得有些发白,袖口处还留着一道浅浅的针脚,鬓角的霜白在日光下格外显眼,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藏着历经宦海沉浮后依旧未改的清明。

此时,李义府正站在案前,身上的粗布襕衫质地粗糙,磨得脖颈有些发痒,腰间的麻绳也是母亲临行前亲手搓的,边角还带着些许棉絮。他清瘦的脸颊绷得紧紧的,下颌线透着一股倔强,双手垂在身侧时,指节微微泛白 —— 方才递策论时,他指尖不小心蹭到了案几边缘的木纹,此刻还残留着细微的刺痛感。但他脊背挺得笔直,像田埂上迎着风生长的麦子,没有半分因出身寒微而显露的卑怯。

韦思谦捏着策论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面,那上面 “察民生以安社稷,顺君心而不逾矩” 的字迹,笔锋利落却不失温润,看得出来书写者既有着读书人的风骨,又藏着几分处事的通透。他抬眼看向李义府时,目光在年轻人锐利的眼眸上顿了顿,又扫过他紧抿的嘴唇,心中暗自思忖:这后生虽衣着朴素,却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倒是块可塑之才。

“你这策论,写得倒实在。” 韦思谦将策论缓缓递回,语气平和得像在与老友闲谈,可眼底却藏着一丝考验,“但官场不比书斋,案牍之间藏着门道,与人周旋更需拿捏尺度 —— 既要做事,也要懂分寸。” 他顿了顿,看着李义府眼中闪过的一丝凝重,继续说道:“若33你个门下典仪的缺,每日掌着礼仪收发、文书传递的琐事,既无实权,又要时时谨慎,你能做好?”

李义府双手接过策论时,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他将策论紧紧按在胸前,像是捧着一份沉甸甸的希望。躬身行礼的瞬间,他余光瞥见案几上韦思谦那支用了多年的狼毫笔,笔杆上的漆皮已有些剥落,却依旧被保养得十分干净。起身时,他声音沉稳得超出了年龄,没有半分犹豫:“韦大人放心,典仪虽为九品小官,却系门下省出入之序 —— 文书传递关乎政令流转,礼仪收发连着朝堂体面,晚辈定当逐字核对文书,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也不敢马虎;逐人厘清礼仪,就算是杂役侍从的位次也绝不错乱。绝不因官小而敷衍,也不因事杂而疏漏,定不辜负大人的荐举之恩!”

韦思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抬手捋了捋鬓角的白发,指尖在案上的荐举文书上顿了顿,随即提笔蘸墨。墨汁在宣纸上晕开的瞬间,他缓缓说道:“好一个‘不敷衍、不疏漏’,老夫果然没看错人。” 笔尖落下时,字迹遒劲有力,“李义府” 三个字在文书上渐渐清晰。而站在一旁的李义府,望着那三个字,眼眶微微发热,他知道,自己的仕途,便从这九品门下典仪开始,终于在长安城里,寻到了立足的第一步。

离开侍御史官署时,暮春的日光已斜斜地掠过长安城的屋檐,将李义府的影子拉得细长。他紧了紧怀中的策论与韦大人手书的荐举文书,脚步不自觉地朝着西市的方向迈去 —— 来长安这些时日,他只在寻住处时匆匆路过西市一次,如今心头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倒想好好看看这繁华之地。

刚走到西市街口,喧嚣的声浪便扑面而来。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咚咚咚” 的声响混着叫卖声钻进耳朵:“新鲜的桑椹!刚从灞桥边采来的,甜得很哩!” 旁边布庄的伙计正站在门口招揽客人,手里举着一匹靛蓝色的细布,嗓门洪亮:“客官您瞧这布,又软又结实,给家里娘子做件襕衫正合适!” 不远处的胡商铺子前围满了人,胡商戴着尖顶帽,手里捧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玛瑙珠子,用半生不熟的汉话笑着介绍:“这是西域来的好东西,戴在身上保平安!”

李义府放缓脚步,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路边的小吃摊飘来阵阵香气,摊主正麻利地翻动着铁板上的胡饼,芝麻与葱花的香味勾得人胃里发馋。他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里面只有母亲临行前塞的几枚铜钱,便悄悄咽了咽口水,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家书铺时,他忍不住停下脚步 —— 铺子里整齐地码着一摞摞书籍,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页上,泛着淡淡的黄。他想起自己那本翻得卷了边的《论语》,心中暗下决心:等日后领了俸禄,定要先来这里买几本书。

走着走着,他看到街角处围着一群人,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位老艺人正在捏面人。老艺人手指灵活,不过片刻功夫,一个身着官袍、神态威严的面人便捏好了。围观的人纷纷叫好,一个孩童拉着母亲的衣角嚷嚷:“娘,我也要一个当官的面人!” 母亲笑着点了点头,老艺人便又拿起面团,开始揉捏起来。李义府看着那栩栩如生的面人,不禁想起了方才韦大人写下的 “李义府” 三个字,心中既有对未来的憧憬,又有几分忐忑 —— 官场之路漫漫,自己真能如这面人一般,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吗?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西市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橘黄色的光映在青石板路上,温暖而柔和。李义府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忐忑压了下去。他摸了摸怀中的文书,转身朝着住处的方向走去。西市的喧嚣渐渐落在身后,但他知道,从今天起,自己的人生,就像这热闹的西市一般,即将翻开崭新而精彩的一页。

刚走出书铺不远,前方突然传来一阵争执声,打断了李义府的思绪。他循声望去,只见方才卖桑椹的货郎正被三个汉子围在中间,货郎的担子翻倒在一旁,紫红色的桑椹撒了一地,被人踩得稀烂。

为首的汉子生得满脸横肉,额头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敞着衣襟,露出胸口杂乱的黑毛,正是西市一带出了名的地痞 “疤脸”。他一脚踩在货郎的扁担上,唾沫横飞地嚷嚷:“小子,这西市的地盘是你想占就占的?每月的‘孝敬钱’拖了三天还没交,当老子是好欺负的?”

旁边两个跟班也跟着起哄。瘦高个的 “竹竿” 晃了晃手里的短棍,尖着嗓子附和:“疤脸哥说得对!这西市的规矩你不懂?今天要么把钱交了,要么就把这担子留下,不然别想走!” 矮胖的 “肥墩” 则蹲下身,捡起几颗没被踩烂的桑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桑椹味道还行,可惜啊,今天要让你血本无归了。”

货郎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疤脸爷,竹竿爷,肥墩爷,求你们高抬贵手!这几日桑椹不好卖,我实在凑不出钱,再宽限我几天,我一定把钱补上!”

李义府看得眉头紧锁,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怀中的文书。他虽出身寒微,却也见不得这般恃强凌弱的行径。只是自己如今尚未正式上任,手里没有任何职权,贸然上前恐怕会惹祸上身。可若袖手旁观,看着货郎被欺负,又实在过意不去。

就在这时,疤脸突然抬脚踹向货郎的胸口,货郎痛得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蜷缩起来。疤脸还想再踹,李义府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挡在了货郎身前,沉声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西市行凶,眼里还有王法吗?”

疤脸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李义府,见他衣着朴素,不像是什么权贵,顿时露出不屑的神色:“哪来的穷小子,也敢管老子的闲事?我劝你赶紧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竹竿和肥墩也围了上来,短棍在手里敲得 “砰砰” 响,眼神凶狠地盯着李义府。李义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他想起韦大人说的 “懂分寸”,却也没忘了心中的道义,缓缓开口:“我虽不是什么权贵,但也知道大唐律法不容欺凌百姓。你们若再纠缠,我现在就去报官,到时候官府来了,你们可就不是简单赔钱能了事的了。”

疤脸等人平日里在西市横行霸道,虽不怕普通百姓,却也忌惮官府。他们见李义府说话条理清晰,神色镇定,不像是在虚张声势,心里不禁有些打鼓。疤脸瞪了李义府一眼,又看了看周围渐渐围拢过来的行人,冷哼一声:“今天算你运气好,我们走!” 说罢,带着竹竿和肥墩悻悻地离开了。

周围的行人见状,纷纷松了口气,有几个热心人还上前扶起货郎,帮他收拾散落的桑椹。货郎对着李义府连连道谢:“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不然我今天可就惨了!” 李义府摆了摆手,叮嘱道:“以后他们若再找你麻烦,你就直接去官府报案,切不可再忍气吞声。”

看着货郎感激的眼神,李义府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他摸了摸怀中的荐举文书,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 日后为官,定要为民做主,不让这些恶徒再欺压百姓。此时夕阳已完全落下,西市的灯笼愈发明亮,李义府转身继续朝着住处走去,脚步比之前更加沉稳有力。

李义府刚走出西市的热闹街区,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转身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锦缎长袍、面容油滑的中年男子快步追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家丁。

“这位公子请留步!” 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停下,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目光在李义府身上打量片刻,又瞟了一眼他怀中紧紧抱着的文书,试探着问道,“方才在西市,见公子胆识过人,竟能逼退疤脸那伙地痞,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李义府心中泛起一丝警惕,淡淡回道:“在下李义府,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先生不必如此。”

“原来是李公子!” 中年男子眼睛一亮,连忙拱手道,“在下王元宝,是这长安城里做绸缎生意的。方才听闻公子似与官府有所关联,不知公子即将赴任何处?”

李义府闻言,心中了然 —— 这王元宝怕是在西市看到了自己与地痞对峙的场景,又瞧见自己怀中的文书,便想前来攀附。他不动声色地回道:“不过是门下省一个九品典仪罢了,算不得什么要紧官职。”

“典仪虽小,却是在门下省任职啊!” 王元宝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道,“李公子有所不知,我与门下省侍郎张大人府上的管家是莫逆之交。若是公子愿意,我可从中牵线,让公子有机会结识张大人。张大人在朝中颇有分量,若能得他赏识,公子日后的仕途定能平步青云!”

说罢,王元宝从袖中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金元宝,递到李义府面前:“这是一点薄礼,就当是在下为公子铺路的心意,还请公子笑纳。”

李义府看着那闪着金光的元宝,又想起韦思谦大人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袍、手握旧笔却坚守初心的模样,心中顿时有了决断。他轻轻推开王元宝的手,语气坚定地说:“王掌柜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认为,为官当凭自身才干与对百姓的一片赤诚,而非靠攀附权贵、收受财物。张大人若真是贤明之臣,想必也不愿看到下属靠旁门左道上位。这元宝,还请王掌柜收回。”

王元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竟如此不识抬举。他收起元宝,脸色沉了几分:“李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了。在这长安城里,没有权贵相助,仅凭一腔热血,仕途之路可不好走啊!”

“多谢王掌柜提醒,但在下心意已决。” 李义府微微拱手,“天色不早,在下还要赶回住处,先行告辞。” 说罢,他转身便走,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王元宝看着李义府远去的背影,冷哼一声,对身边的家丁说:“不识好歹的东西,等着瞧,有他后悔的时候!”

李义府走出巷弄,晚风拂过脸颊,让他更加清醒。他摸了摸怀中的荐举文书,心中暗道:韦大人举荐我,是看重我的才华人品,我绝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即便未来仕途艰难,也要坚守本心,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远处的长安城灯火渐次亮起,李义府的眼神愈发坚定,朝着住处的方向稳步前行。

李义府回到简陋的住处,刚将荐举文书小心收好,门外便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他开门一看,是个身着青色长衫、举止恭敬的仆从,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描金漆盒。

“可是李义府公子?” 仆从躬身问道,见李义府点头,便双手递上漆盒,“我家主人听闻公子即将入职门下省,特备薄礼与请柬,邀公子明日过府一叙。”

李义府打开漆盒,里面放着一张烫金请柬,落款是 “门下省侍郎张柬之”,旁边还放着一块质地精良的玉佩,触手温润。他心中一凛 —— 这张柬之正是昨日王元宝提及的门下省侍郎,想必是王元宝在他那里说了些什么,才引得这位高官主动邀约。

次日傍晚,李义府身着仅有的一件半旧襕衫,按照请柬上的地址来到张府。刚到门口,便见两座石狮子威严矗立,府内传来阵阵丝竹之声,悠扬婉转,与他住处的清冷截然不同。

门童见他衣着朴素,眼中闪过一丝轻视,却还是通报了进去。不多时,管家亲自出来迎接,脸上堆着笑容:“李公子来了,我家大人已在正厅等候。”

跟着管家走进府内,李义府不禁有些惊讶。庭院里挂着五彩宫灯,照亮了满院的奇花异草,石子铺就的小径两侧,每隔几步便站着一位身着华服的侍女,躬身行礼。走到正厅门口,丝竹声愈发清晰,还夹杂着女子的欢声笑语。

进入正厅,只见张柬之身着紫色官袍,端坐在主位上,面容和蔼。厅内两侧摆放着桌椅,几位官员模样的人正与身边的歌姬谈笑风生,歌姬们身着薄纱长裙,手持琵琶、古筝,正演奏着欢快的乐曲。厅中央的舞池里,几位舞女身姿曼妙,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裙摆飞扬,宛如蝴蝶。

“李公子来了,快请坐!” 张柬之抬手示意,指着主位旁的一个空位,“早就听闻韦御史举荐了一位有才干的年轻人,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李义府躬身行礼,在空位上坐下,目光扫过厅内的奢华景象,心中却没有丝毫羡慕,反而多了几分警惕。他注意到,几位官员面前的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酒杯里斟满了琥珀色的美酒,而那些歌姬舞女,脸上虽带着笑容,眼神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李公子初入仕途,日后在门下省任职,还要多向各位大人学习。” 张柬之端起酒杯,示意众人同饮,“今日邀你来,一是为你接风,二是想让你认识些同僚,日后办事也方便些。”

说罢,他拍了拍手,又有几位歌姬端着酒杯上前,走到李义府面前,柔声劝酒:“李公子,请满饮此杯。”

李义府连忙起身,双手作揖:“多谢张大人美意,只是在下不善饮酒,还请大人见谅。” 他目光诚恳,“而且在下认为,为官者当以政务为重,这般莺歌燕舞、奢靡享乐,恐非正道。如今百姓尚有许多疾苦未解决,我们身为官员,更应心系民生,而非沉迷于享乐之中。”

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丝竹声也渐渐停了下来。几位官员面面相觑,张柬之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如此不识时务,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番话。

过了片刻,张柬之缓缓开口:“李公子倒是心怀百姓,只是官场之事,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偶尔的宴请,也是为了联络同僚感情,方便日后协作。”

“大人所言或许有理,但在下始终认为,真正的协作,应建立在共同为百姓办事的基础上,而非靠奢靡宴请维系。” 李义府语气坚定,没有丝毫退缩,“今日承蒙大人邀约,只是在下实在无法适应这样的场合,还请大人允许在下先行告辞。”

张柬之看着李义府坚定的眼神,心中虽有不满,却也佩服他的勇气。他摆了摆手:“既然李公子意已决,那我也不强留。只是希望你日后在官场,能多些变通,少些固执。”

李义府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张府。走出府门,晚风一吹,他心中的压抑顿时消散。他抬头望向夜空,星光点点,仿佛在为他的坚持点赞。他知道,今日拒绝张柬之的宴请,或许会给自己未来的仕途带来麻烦,但他并不后悔 —— 坚守本心,为民办事,才是他为官的初衷,无论何时,他都不会改变。

李义府离开张府,沿着青石板路往住处走。夜色渐浓,长安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只有零星几家店铺还亮着灯,昏黄的灯光在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晚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这座城市的故事。

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方才在张府的场景,张柬之那略带不满的眼神、其他官员异样的目光,还有歌姬舞女们疲惫的神情,都让他心中泛起阵阵波澜。他知道,自己今日的举动,或许已经得罪了张柬之这位门下省的高官,未来在门下省任职,恐怕不会一帆风顺。可一想到韦思谦大人的举荐之恩,想到自己为官为民的初心,他便又坚定起来 —— 即便前路坎坷,也不能违背本心,做出有损百姓利益的事。

走到一处街角,他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正蜷缩在墙角,面前摆着一个破碗,里面只有几枚零星的铜钱。老妇人冻得瑟瑟发抖,眼神空洞地望着过往的行人。李义府心中一酸,想起自己年少时家境贫寒的日子,便从怀中掏出仅有的几枚铜钱,轻轻放在老妇人的碗里。老妇人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连忙对着李义府磕头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李义府扶起老妇人,轻声说道:“老人家,天这么冷,你还是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待着吧。” 说完,他便转身继续往前走,心中对 “为官为民” 的信念愈发强烈 —— 他一定要努力做好本职工作,未来若有机会,定要为这些贫苦百姓多做些实事。

几日后,李义府按照荐举文书上的要求,前往门下省报到。门下省的官员们见他衣着朴素,又听闻他拒绝了张柬之侍郎的宴请,大多对他态度冷淡,甚至有些官员还故意刁难他。负责分配事务的官员将一堆杂乱无章的文书推到他面前,语气敷衍地说:“李典仪,这些文书都是积压下来的,你先把它们整理清楚,核对好每一项内容,明日一早就要交给我。”

李义府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文书,心中清楚这是官员们故意给他的下马威。但他没有抱怨,只是躬身应道:“属下明白,定当按时完成任务。”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义府每天都早早来到门下省,埋头整理文书。他逐字逐句地核对每一份文书的内容,生怕出现半点差错。有时遇到不懂的地方,他便虚心向身边的老官员请教,即便遭到冷遇,也依旧保持着谦逊的态度。晚上回到住处,他还会挑灯夜读,学习《唐律疏议》等相关典籍,不断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

半月后,李义府在整理一份“西市商税残卷”时,发现账册与户部存底相差三百贯。他翻出原始税票核对,竟在末尾看到模糊的指印——与张柬之亲信、西市税监崔九的私印如出一辙。

“好个偷梁换柱。”李义府冷笑,提笔将证据誊抄三份,一份呈给顶头上司,一份封入密匣送呈御史台,剩下一份……他望着窗外张府的方向,将密匣又往怀里按了按。

三日后,御史台派员核查,崔九被当场拿下。消息传到张府时,张柬之正与门客弈棋。门客急道:“那李义府竟敢参崔九!崔九可是您的表侄!”

张柬之落下一子,截断对方大龙:“他若不参,我才该急——税银亏空牵连户部,户部连着陛下,陛下怪罪下来,我这侍郎担得起?”他抬眼看向窗外,“倒是这李义府,敢查敢报,倒有几分韦御史当年的风骨。”

当晚,李义府在门下省值房校对文书,忽有仆人送来食盒,内有热粥与一碟蜜枣:“张大人说,公子近日辛苦,特备薄礼。”

李义府打开食盒,见底层压着张纸条:“西市税案,陛下已准你参与复核。”他望着纸条上熟悉的瘦劲字迹,忽然想起韦思谦说过的话:“官场如棋,有人教你落子,有人逼你认输,但真正能赢的,永远是守住本心那步。”

他舀起一勺热粥,甜香漫开。这一次,他知道,自己选的这条路,虽难,却值得。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李义府凭借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将积压的文书全部整理完毕,且没有出现一处错误。负责分配事务的官员见他如此能干,心中暗自佩服,对他的态度也渐渐缓和下来。一些原本对他冷淡的官员,也开始对他刮目相看。

这天,韦思谦偶然来到门下省巡查,看到李义府正在认真地处理文书,便走上前问道:“义府,这段时间在门下省任职,还习惯吗?”

李义府见到韦思谦,连忙起身行礼:“回韦大人,属下一切安好。只是刚开始时有些不适应,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韦思谦看着他眼中的坚定与执着,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能坚守本心,认真做事,老夫很是欣慰。官场之上,难免会遇到各种困难与诱惑,只要你始终保持这份初心,日后定能有所作为。”

李义府躬身道:“多谢韦大人教诲,属下定不会辜负大人的期望。”

看着韦思谦离去的背影,李义府心中充满了力量。他知道,自己在仕途上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但只要坚守初心,认真做事,就一定能够克服困难,实现自己为官为民的理想。他重新坐回桌前,拿起一份新的文书,继续认真地处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CC读书推荐阅读:百亿豪门穿兽世,投喂对象抢疯了边疆小卒的逆天崛起以死谢罪?重生后全宗门跪求原谅晚来情谊深二次元之斩神调包后,狼山小公主大杀四方宠爱太多太难选离婚吧,别耽误我泡小鲜肉万界保管员:开局穿梭机被曝光修为尽废后,我被逼退出宗门处处找茬?侯府小姐我不当了婚礼当天,老公朋友圈官宣白月光了穿越古代,我被团宠了瘸腿大师姐带着宗门飞升了海贼:这个海军强到离谱黑神话西游:神佛!吃俺老孙一棍圣子大人没有心我到民国当间谍周易哲学渣了腹黑女后我的诸天无限流,从要你狗命开始气运被夺后,她虐哭宗门所有人医妃归来:重生嫡女杀疯了!断亲单开族谱,柔弱表小姐不好欺神医娘亲一出门,各地大佬追着宠斗罗:穿成唐三姐姐后我封神了长相思之寒柳依依九叔:简化金光咒,晒太阳就变强女神异闻录:书与命运的彼方废材巫女的鬼怪们港综:称霸香江从庙街开始娱乐:息影五年!我的女粉丝全是一线明星?港综:普通道士?随手就是五雷咒超兽武装:轮回者的系统无拘无束游走诸天快穿:病娇反派又被宿主撩迷糊了斗罗:趁雪帝落难,忽悠她做老婆被宗门诬陷后大师姐杀疯了武夫借剑无限之我的金主真难哄爱与租约快穿:满级大佬,在线追夫爱情公寓:我的幸福生活烧火丫鬟嫁东宫:太子,求你疼我薅光系统羊毛后,她飞升了古墓新娘,冥王宠得心慌慌你人皇幡都冒邪气了,还装赘婿?AI说:卷什么?躺平才可能躺赢特种姐妹穿七零,给列强亿点震撼
CC读书搜藏榜:这个宗门大有问题承光集亮剑:团长听我解释,我真是群演穿书:救赎疯批男主后,剧情崩了什么?我和二狗子杀遍了诸天hp:和德拉科相爱相杀的那些年快穿:宿主为远离小黑屋一路狂奔网游之幻兽使一吻定情,总裁的天价影后穿书后踢开男主,抱紧反派大腿重生复仇:我与夫人分天下红色王座圣骑士编年史1961刚刚入职的我获得了系统报告帝君,您的下属又想搞恋爱脑药神,从我不是药神开始蜜之仇九尾灾荒年:娘子有空间,婆家宠上天仙缘无双传晚来情谊深游云惊凤不求长生,只为称帝几度夕阳生HP:救世主今天又在消极怠工我隔着月亮,慢慢回头望火影:岩石巨人吊打高达兔兔生存记夜夜笙歌,公主殿下专宠暗卫白描情书邪修师妹拯救了全宗门赛博朋克:战争步行者插翅难逃,又被疯批世子逮回去了为君倾心绝世冥王妃网游——屠龙巫师八零大佬别虐了,夫人才是白月光美漫:从疯人院毕业后做蝙蝠侠凤朝华快穿之女配咸鱼人生皇女请回家偏执!疯批!真千金是朵黑莲花重生清冷貌美少年练习生后去选秀我在相声社团当团宠千户待嫁幸好正当时重生之千金小姐养成系你已进入选择模式刘一的仙途奇缘反派他每天都想欺师灭祖HP:掠夺者们有被迫害妄想症
CC读书最新小说:阴间使者重生后傲娇女主的舔狗霸总海贼:我在海贼王改写宇宙法则八零通14年,从捡垃圾发家海贼之怪物赏金猎人暴雨天,捡了个疯道士我点化万物各位,加钱超度吗?团购七折傅总顶级恋爱脑,不爱青梅爱恶女不闯宗门了,靠灵珠建修仙世家先离婚,再复仇,重生老太杀疯了小村姑上朝后,满朝文武抱我大腿斩因果,断百灾,我是红尘半鬼仙这个系统有漏洞熊出没:从s1开始三天饿九顿天命之人?长生世家,开局无敌老祖三界姻缘,仙凡之恋六零柴房通现代,兄妹捡菜把家养刀之道我欲斩天孤女难欺综影视:攸宁的演绎人生崩坏中的Amazons烬余玉:孤影乱世情难全重生之剑起斗罗穿到男频爽文后反派们都沦陷了男色误我,闷骚夫君太缠人梦转乾坤系列之辟邪劫快穿:恶毒女配真需要拯救吗病娇男主爱强制?她不要,让我来道警奇案录修真笔记摘录系统打个折吧,玄门老祖闯末世:修炼囤货捡道侣万人迷小桃花是朵黑心的鬼鬼鬼鬼鬼好多鬼旧京扇骨寒名义:背景通天,侯亮平吓傻了!尊主府规:妻主轻点罚幕后黑手竟然是你资治通鉴新译她命犯三劫,却偏要逆天改命黑神话悟空之大圣娶亲四合院:开局就得知惊天秘密!程序员穿越长安求生记重生之我在燕云做少东家老男人之手到擒来救命!牵红线牵到妖尊怀里了长夜校准者明日方舟:特蕾西娅的奇妙降临斩妖圈噩耗,这邪修有功德金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