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冰晶谷,归一剑的变化日渐明显。剑脊上的云纹不再是静态的纹路,而是会随着阿默的呼吸流转,有时像漠北的流云卷过荒原,有时像落槐镇的槐叶簌簌飘落。剑穗上的铸剑锤与玉坠相触时,会发出一种奇特的共鸣,仿佛能听到沈砚秋当年铸剑时的锤声。
“这剑……好像有了自己的呼吸。”林辰看着归一剑在月光下泛出的柔光,沉水剑的金线轻轻跃动,像是在与云纹对话。
阿默轻抚剑脊,指尖能感受到云纹下流动的暖意:“周先生说,淬云术的最高境界,是让剑与握剑人‘同息’——剑随心动,心随剑安。只是我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两人行至“风鸣岭”时,恰逢岭上举办三年一度的“论剑会”。风鸣岭以山势陡峭闻名,岭上的“听风台”是天然的练剑场,据说站在台上练剑,能听到风里藏着的招式精要。来自各地的剑客齐聚于此,既有成名已久的门派掌门,也有初出茅庐的少年侠士,刀光剑影与山风呼啸交织,热闹非凡。
“听说今年的论剑会,有位神秘人要展示‘风影剑’的残篇。”客栈里的酒客们议论纷纷,“那可是百年前‘风君侯’的独门武功,据说能借风势伤人,剑出无形。”
阿默心中一动,归一剑的云纹突然加速流转:“风势……”他想起沈砚秋笔记里的一句话,“天地有势,剑亦有势,借势者强,造势者亡。”
论剑会的首日,听风台上高手辈出。先是青城派的“松涛剑法”,剑势如苍松迎客,沉稳中带着韧劲;接着是丐帮的“打狗棒法”,虽用的是剑,却将棒法的灵动融入其中,刁钻难防。轮到那位神秘人上场时,台下顿时安静下来。
神秘人是个蒙面女子,一身青衣,手里握着柄细剑,剑身薄如蝉翼。她并未直接出招,而是站在台边闭目凝神,直到山风掀起她的衣袂,才缓缓拔剑——剑动时无声,只有一道青影掠过,台上的烛火齐齐向一侧倾斜,烛芯却未断分毫。
“这是……‘借风势’?”阿默握紧归一剑,云纹与风势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剑穗上的铸剑锤轻颤,仿佛在解析招式中的韵律。
女子的剑招看似散乱,实则每一剑都顺着风的轨迹刺出,明明剑尖指向东侧,风一转,剑锋已悄无声息地绕到西侧。有位不服气的剑客上前挑战,剑未出鞘就被风影剑的余势逼得连连后退,衣袍上多了三个细如牛毛的剑孔,全是风势带动剑锋所致。
“好厉害的势!”林辰的星枢之眼捕捉到风影剑的轨迹,发现女子的手腕转动幅度极小,全靠小臂带动剑身借风发力,“她不是在‘用’剑,是在‘养’剑,让剑成为风的一部分。”
女子展示完残篇便悄然离场,留下满场惊叹。阿默却站在原地,归一剑的云纹与听风台的风势渐渐同步,他仿佛能看到无数细微的气流在剑身边流动,像沈砚秋铸剑时,熔炉里翻腾的铁水。
“我好像明白了。”阿默突然开口,归一剑在他手中划出一道圆弧,云纹随势舒展,竟带起一阵小小的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淬云术不只是铸剑的法子,更是练剑的门道——云有聚散,风有缓急,剑势当如云随风,不滞于形,不困于招。”
他试着将归一剑的“流云势”与风影剑的借势之法融合,剑招初时还有些生硬,但随着呼吸与风势同步,云纹越来越亮,剑势也越来越流畅。当他一剑刺出时,山风仿佛被剑招牵引,在身前凝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台上的烛火这次不是倾斜,而是齐齐熄灭,却无一丝火星溅落。
“这是……新的剑势?”林辰眼中闪过惊喜,沉水剑的金线与风势相触,感受到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既有流云的包容,又有风势的灵动。”
论剑会的第二日,变故突生。一群身着黑衣的刺客闯入听风台,为首的是个面色阴鸷的老者,手持两柄短刃,刃上缠着锁链,正是消失已久的“锁命门”门主厉无常。锁命门以用毒和锁技闻名,当年因暗杀朝廷命官被围剿,没想到竟藏在风鸣岭。
“风影剑的残篇,本门要了!”厉无常的锁链如毒蛇般射出,缠住一位持有残篇抄本的老者,短刃同时刺向其咽喉,“交出残篇,留你全尸!”
老者是“风影阁”的传人,虽奋力抵抗,却抵不住锁链的缠绕,眼看就要丧命。阿默再也按捺不住,归一剑出鞘,云纹剑势如狂风骤起,竟将锁链的轨迹硬生生改变——锁链本是直取老者心口,却被风势一带,擦着肩头飞过,钉在身后的石壁上。
“哪来的小子,敢管锁命门的事?”厉无常怒喝,双刃齐出,刃上的毒液在阳光下泛着绿光,“让你尝尝‘锁魂刃’的厉害!”
刃风带着腥气袭来,阿默却不硬接,归一剑的云纹随势变幻,时而如轻云绕指,避开刃锋;时而如狂风卷浪,逼得厉无常后退。他渐渐发现,风鸣岭的风势能放大云纹剑势的威力,当他将内力注入剑穗的铸剑锤时,锤声与风声共鸣,竟让厉无常的锁链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这是……借势造势?”林辰看出了门道,沉水剑同时出鞘,金芒如骄阳破云,与归一剑的云纹剑势形成呼应,“你稳住他的锁链,我来破他的毒!”
沉水剑的金线蕴含着百草谷的药香与雪域寺的佛光,刺向刃上的毒液时,绿光顿时消散。厉无常又惊又怒,锁链突然爆开,化作数十枚毒针射向四周,台下的看客惊呼着躲避。
阿默的归一剑突然划出一个圆,云纹剑势带动山风,在台前凝成一道无形的风墙,将所有毒针挡在墙外。“你的毒,伤不了人!”他手腕翻转,剑穗上的铸剑锤飞出,精准地砸在厉无常的短刃锁链连接处——那里正是锁命门兵器的弱点,是沈砚秋笔记里特意标注过的。
锁链应声而断,厉无常失去兵器,被林辰的沉水剑抵住咽喉,再也动弹不得。刺客们见门主被擒,纷纷四散而逃,却被早有准备的江湖侠士拦住,很快束手就擒。
风鸣岭的风渐渐平息,听风台上,阿默握着归一剑,剑脊的云纹在阳光下流转不息。风影阁的老者走上前,递给他一卷泛黄的纸:“这是风影剑的全谱,少侠的剑势已得风之神髓,比老夫更配拥有它。”
阿默接过剑谱,却没有立刻翻看,而是将其与沈砚秋的铸剑笔记放在一起:“风势与云纹,本是同源。”他突然明白,自己之前差的那一点,是“融合”——不仅要融剑与势,更要融百家之长,守本心之根。
离开风鸣岭时,山风送来了听风台的剑声。阿默的归一剑轻颤,剑穗上的铸剑锤与玉坠共鸣,仿佛沈砚秋的声音在风中回响:“剑无定法,势无常态,唯守心者,能得始终。”
林辰看着归一剑上流动的云纹,沉水剑的金线与之交相辉映:“看来,我们又要学新东西了。”
阿默笑了,握紧归一剑,剑势随山风轻展,云纹如活过来一般。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武功的真谛从不在招式的新旧,而在能否在变幻的江湖中,守住那份借势护人、以剑安身的初心。
前路的风里,藏着更多未知的招式与境界,但只要两柄剑并肩,心与势同息,便无惧任何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