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终南山剑庐后,林辰一路向东,欲往江南寻访“七子”中最后一位隐世的“铸剑叟”欧冶子。行至淮水渡口时,恰逢连日暴雨,渡口停摆,只得在岸边的“迎客栈”暂歇。
栈内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齐聚。林辰刚坐下点了壶碧螺春,就见个穿粗布短打的青年端着茶碗过来,眉眼普通,皮肤黝黑,双手布满老茧,看着像个跑堂的,却对着他躬身行了个标准的江湖礼:“客官,小人阿默,会些粗浅功夫,想跟您走段路,只求口饭吃,不要工钱。”
林辰打量着他,星枢之眼扫过,却只看到寻常的内息流转,像是刚入江湖的菜鸟,经脉甚至有些滞涩。“我身边不缺人。”
阿默也不纠缠,只是放下茶碗,默默站到一旁,见邻桌两个刀客要对个卖花女动粗,他不动声色地伸脚绊了其中一人,那人踉跄着撞翻了桌子,闹了场笑话,卖花女趁机溜走。动作看似随意,却精准得恰到好处。
林辰心中微动,没再拒绝:“随你吧。”
接下来的路,阿默果然像个最合格的随侍。林辰练剑时,他就在一旁劈柴担水,把剑庐打理得井井有条;遇到山贼拦路,他总是躲在林辰身后,手里攥着根扁担,看着慌慌张张,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用扁担拨开漏网之鱼的偷袭,力道不大,角度却刁钻至极;夜里宿在破庙,他会提前生好火,把干粮烤得温热,自己却啃冷硬的窝头。
林辰试过探他的底。一次在客栈遇到“断魂门”的杀手,对方用的是淬毒的飞针,林辰以星引剑格挡时,余光瞥见阿默正低头擦桌子,抹布挥出的弧度却正好挡下枚射向他后心的飞针,飞针穿透抹布,钉在柱子上,针尖的毒液在木头上蚀出个小孔。
“你这抹布功夫不错。”林辰随口道。
阿默憨厚地笑了笑:“在家帮娘干活练的,让公子见笑了。”
行至太湖边,遇到“七子”中的慕容雪。她见阿默跟在林辰身后,眼神微凝,低声对林辰说:“这青年身上有‘敛息术’的痕迹,寻常武者看不出来,但瞒不过真正的内家高手。你当心些。”
林辰点头,却没点破。他发现阿默虽看似普通,却总能在他遇到瓶颈时,做些“无心之举”。一次他参悟“星引剑法”与“文心剑”的融合,总觉得剑意过于刚猛,阿默在一旁削竹,竹片在他手中翻飞,竟削出朵含苞待放的竹花,柔韧中藏着风骨。林辰豁然开朗,剑势顿时柔和了三分。
“你这削竹的手法,倒像某种剑法。”林辰试探道。
阿默把竹花递给路边的小女孩,挠挠头:“山里砍竹子练的,公子别取笑。”
这日,两人抵达江南的“烟雨楼”,楼主正是当年“七子”论剑的见证者,也是铸剑叟欧冶子的故人。楼主见林辰带着个随侍,笑道:“林小友身边藏龙卧虎啊,这位小兄弟的‘流云步’,可是当年‘踏雪无痕’柳前辈的绝技。”
阿默依旧憨笑:“楼主说笑了,小人只会些野路子。”
话音未落,烟雨楼外突然传来阵阵掌风。竟是幽冥教的残余势力,纠集了“血影教”“黑风寨”等邪派,约有百人,为首的是血影教教主,手持血影魔刀,修为已达宗师境,显然是冲着林辰和星引剑来的。
“林辰,交出魂玉和剑谱,饶你不死!”血影教主狂笑着挥刀,魔刀带着血色刀气,劈向二楼的林辰。
林辰星引剑出鞘,“星归”式展开,金芒与刀气相撞,震得楼内窗棂作响。但对方人多势众,且个个悍不畏死,很快就将烟雨楼围得水泄不通。楼主虽出手相助,却被三名长老缠住,渐渐不支。
阿默护在林辰身侧,手里还是那根扁担,看着瑟瑟发抖:“公子,要不……咱们跑吧?”
“来不及了。”林辰一剑逼退两名教徒,却见血影教主的魔刀已突破防御,刀气直指他心口,而他此时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星枢之眼只能眼睁睁看着刀气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默突然动了。
他不再是那副憨厚怯懦的模样,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鹰,手中的扁担不知何时已化作柄通体乌黑的软剑,剑身在他手中如同活物,划出道肉眼难辨的弧线。
“叮!”
软剑精准地搭在血影魔刀的刀脊上,看似轻描淡写,血影教主却觉一股阴柔却无坚不摧的力量传来,魔刀竟被荡开三寸,刀气擦着林辰的肩头飞过,切开了楼柱。
“你是谁?”血影教主又惊又怒,他竟没看出这青年的深浅。
阿默没答话,软剑再动。剑势如流云漫卷,时而轻柔如拂柳,避开对方的刚猛;时而迅疾如闪电,直取破绽。他的剑法里,竟同时藏着苏长卿的“仁”、叶孤舟的“快”、司空图的“拙”,却又自成一派,圆融无碍。
“是‘归一剑法’!”楼主失声惊呼,“你是‘无名剑尊’的传人?”
阿默一剑挑飞血影教主的魔刀,剑尖抵住他的咽喉,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幽冥教余孽,也敢在江南放肆?”
血影教主看着抵在咽喉的软剑,感受着剑身上那股深不可测的内力——那是远超宗师境的威压,甚至已触及传说中的“大宗师”之境。他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周围的邪派教徒见状,哪里还敢上前,纷纷跪地求饶。
阿默收剑回鞘,软剑再次变回扁担,他又成了那个憨厚的随侍,走到林辰身边,递上块干净的布:“公子,擦擦汗。”
林辰看着他,星枢之眼此刻终于看清——阿默的经脉并非滞涩,而是被一种极其高明的手法锁住,内息流转看似寻常,实则如同深埋地下的潜龙,一旦爆发,便能翻江倒海。
“无名剑尊是你什么人?”林辰问道。传闻无名剑尊是五十年前的天下第一剑客,曾一剑破了魔教十二坛,后隐居不知所踪。
阿默挠挠头:“是家师。他老人家说,林公子是能终结乱世的人,让我来护您一程,顺便……学学您的‘星归’式。”
原来,无名剑尊与玄机子曾是至交,当年约定,若有朝一日幽冥教卷土重来,便各遣传人,共护苍生。阿默的“敛息术”是无名剑尊所授,目的就是隐藏实力,在暗中保护林辰,同时观察他的剑道,完成两位前辈的“隔空论剑”。
楼主抚掌大笑:“我说玄机子和无名剑尊怎么如此放心,原来早有安排!林小友,有阿默小兄弟在,你这趟铸剑叟之行,可安稳了。”
林辰看着阿默,突然明白他那些“无心之举”——拨飞针的抹布,削竹花的手法,都是在潜移默化地指点他的剑道。这位看似平凡的随侍,竟是位深藏不露的大宗师传人。
“以后不必藏了。”林辰笑道。
阿默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还是藏着好,公子练剑时,小人还能多劈些柴。”
夕阳下,烟雨楼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林辰的星引剑与阿默的扁担并排靠在墙上,一金一黑,看似格格不入,却在晚风里轻轻共鸣,像是在诉说着一段新的江湖传奇——真正的高手,从不在意外在的锋芒,只在乎心中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