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
风夜坠入无底的命渊,天地的光早已熄灭。只有他胸口那一缕命火,还在微弱地燃烧。
那火光不大,却稳。
如同在风暴之中执拗不灭的烛焰,映照着他半张脸——血迹与灰烬交织,神魂几近枯竭。
他已不知坠了多久。
命界崩塌的余震仍在撕扯他的灵魂,意识断断续续,他只能凭着那一点点不甘与执念,维持清醒。
“沈……芷安……”
他喃喃呼唤,声音像落入深海的碎星,听不见回响。
忽然,脚下有光。
那光并非天界之辉,而是一条自深渊底部升起的灵流——
淡金色,像是千万命魂的残响聚成的河。
它静静地流淌,延伸向无尽远处,像在引导他。
风夜缓缓睁眼,伸出手,触及那条命河。
瞬间,万象重叠,幻影浮现。
他看见——
那些被天伐者斩灭的梦灵,那些因命运崩塌而消散的灵魂,正在这条命河中重新聚合。
他们低声吟诵,不是咒,而是“呼唤”。
“真命者……未亡。”
风夜一震。
命火在他体内再度跃动,炽烈如初。
这时,一道脚步声从河的尽头传来。
——那是一个女子的影。
她身着白衣,黑发垂地,脚下却无尘。她的气息温柔又冷寂,如风中的莲。
当她抬眸时,风夜的心狠狠一颤。
那是沈芷安的脸——
却又不是。
她的瞳中没有情感,只有无尽的空与静。
“你……”
风夜声音嘶哑,“是她?还是——”
女子轻启朱唇,语音似梦似幻:
“我是‘命之影’,是她心中未被抹去的执念。”
风夜怔住。
原来连沈芷安,也在梦界留下了一道影魂。那是她“愿他归来”的念,凝成了生命之外的存在。
命之影缓缓走近,纤手抚上他的胸口,那里的命火随之跳动。
“命界崩塌,你的真名已暴露。天道若再醒,你将彻底被抹除。”
风夜凝视她,目光平静。
“那你来,是为救我?”
命影微微一笑。那笑意淡得几乎看不出,却让虚空一瞬明亮。
“我不是来救你,我是来——续你。”
话音落,她的身形化作无数光点,直接融入风夜体内。
命火瞬间暴涨!
轰——!
那一刻,整个命渊都在震颤。
金色火焰燃遍深渊,风夜的身体重新被光包裹,命骨重铸,命脉复苏。
他痛得浑身颤抖,却没有退。
命火烧过灵魂的同时,也将那一切命的负担——全部重新刻在他的骨中。
他看见那些曾经被天夺去的命灵,化作火光围绕着他,齐声吟诵:
“命,不由天,唯心可渡。”
风夜缓缓睁眼,眸中金光闪烁。
他已不再是梦中人,而是——命之执笔者。
此时,虚空忽然裂开。
一道熟悉的气息,从远方传来。
是沈芷安。
她的魂印在命界之外闪烁,她仍在苦苦支撑。
风夜抬头望去,眼神深邃无比。
他知道,她还在等他。
于是他抬手,指尖凝聚命火,一笔划过虚空——那笔,是他亲手在命界之上写下的第一句逆命咒:
“命若不允人心,我便以心重书命。”
命界剧烈震动。
无数命线崩断,新的轨迹在他脚下生。
命火映亮整个命渊,风夜踏火而上,一步步走向命界之门。
——他要回去。
——他要带着新生的命,回到那个有她的世界。
然而,当他即将踏出命渊时,虚空忽然传来一阵极低的哭声。
那声音来自命河深处,是千万残命的叹息。
风夜驻足回望。
只见命河尽头,一道庞大的阴影正在苏醒——
那是命界的“原初之主”,
一双眼,缓缓睁开,映出苍茫亿劫。
它的声音沉如地狱,古老无比:
“真命者……你以为自己走出了梦?”
风夜的脚步顿住。
命火随风摇曳。
他缓缓抬眼,凝视那双古老之瞳。
“梦?若命本是梦,那我——宁愿醒着逆天。”
话落,命火再度暴燃,照亮无尽黑暗。
风夜的身影,在火光中挺立不灭。
——归途未尽,逆命未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