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深处,十环碎裂的余音仍在回荡,犹如无数裂缝蔓延,棋盘的光辉一寸寸暗淡。天地之间,似有千百万生灵的呼吸同时停顿,等待那位女子的结局。
沈芷安的身影,早已在最后一剑中被粉碎。寿元焚尽,命脉燃烧,她整个人化作一缕凄艳的光,斩断命运阴影,也劈开了棋局的束缚。
按理来说,她应当彻底湮灭——魂飞魄散,不留一丝痕迹。
然而,当俯瞰者立于高天之上,垂眸俯视这片残破棋盘时,却迟迟没有见到那预料中的“终结”。
黑色长袍如雾笼罩,俯瞰者的面孔仍旧模糊难辨,只有一双似能洞穿万古的眼睛闪烁着寒光。但此刻,那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澜。
“……她不该还存在。”
低沉的声音在虚空中荡开,震得残碎的棋盘嗡鸣。
命运执子们一个个匍匐在地,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经历十环崩溃,他们已然元气大伤,许多执子更是被反噬得半身化灰,只剩虚影摇曳。
“主上,沈芷安……已化作虚无,怎会有异状?”一名执子颤声问道。
俯瞰者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抬手,指尖在虚空中一点。
霎那间,棋盘深处的碎光流转,一抹淡淡的灵息被牵引出来。
那是极为微弱的气息,却坚韧到无法磨灭。它并未随风消散,而是如同一粒逆流的火种,在虚空深处顽强燃烧。
执子们骇然抬头,神色一片惶恐。
“她……竟还在?”
“可那不可能!她寿元燃尽,连命格都被焚毁,世间已无她的归处!”
俯瞰者冷冷注视那缕火种,沉默良久,忽然吐出一句话:
“这不是命格的残余。”
“主上,此言何意?”
“这是——棋局之外的力量。”
轰!
四字出口,执子们齐齐失声,整片虚空都为之震动。
棋局之外?
自太古以来,所有人都认定命运棋盘就是天地的唯一秩序,众生皆在其上,生死荣枯皆为棋子。可若真有棋局之外的力量,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连他们这些“命运的掌子”都可能只是被困之物。
执子们惶恐失措,然而俯瞰者的神色却愈发深沉。他凝视虚空中的火种,目光似穿透无尽时空,看到更远处的阴影。
“……是谁,在庇护她?”
那声音低沉,带着久违的凝重。
——从远古开局至今,俯瞰者无数次看见“异数”,却没有一次能真正撼动棋盘。那些所谓的逆命者,最终不过是棋局中的牺牲。
只有沈芷安。
她连破十环,连斩执子,甚至将命运阴影斩灭。如今,即便代价是粉碎自身,她仍未消散。
俯瞰者第一次怀疑,这并非偶然,而是某种更高意志在暗中推动。
“主上……她会否是‘棋外之子’?”一名执子颤声问。
俯瞰者的眼眸骤然一凝,虚空都随之颤抖。
“棋外之子……”
这四字自他口中吐出,竟带来前所未有的寒意。连执子们都被震得浑身发抖,生怕触怒天威。
半晌,俯瞰者才缓缓开口:
“若真如此,便连我,也不过是……局中一子。”
这句话落下,全场寂然。
执子们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俯瞰者——那位自远古以来高高在上的存在,竟也怀疑自己并非主宰,而只是棋局的一部分?
空气凝固,虚空颤栗。
就在此时,那缕火种忽然剧烈跳动。
轰隆一声,虚空裂开一道缝隙,一道微光从深处投射出来,恍若有人隔着万古长夜,在注视这片残破棋盘。
俯瞰者抬头,目光与那虚无之光短暂交错。
刹那间,他感到一股冰冷彻骨的威压,从更高处压下。那不是棋盘的意志,不是命运的法则,而是更古老、更高维的存在——
一种“造局者”的气息。
俯瞰者瞳孔骤缩,背后长袍无风自裂。那一瞬,他心底第一次生出动摇。
“……原来如此。”
声音低不可闻,却带着森冷。
执子们战战兢兢抬头,只见俯瞰者缓缓闭上眼,似在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而那一缕火种,趁此机会没入虚空,彻底消失不见。
——沈芷安的气息,被某股神秘力量带走,去往无人能窥见的地方。
虚空重归寂静,只留下崩裂的棋盘残影。
俯瞰者睁眼时,双眸再无往日的冷漠,而是多了一抹深沉。
“沈芷安……你到底是什么?”
低语声,宛若风中咒语,飘荡在无垠虚空。
命运棋盘似在愈合,可裂痕却无法完全消失。执子们匍匐在地,惊惧不已。
而在更深处,一双无形的眼睛,正透过破碎的帷幕,注视着俯瞰者与棋盘。
那目光冷漠、俯视,如看蝼蚁。
——棋盘之外的存在,已然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