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河石台归于寂静。
沈芷安握着那枚半子,指尖仍在微微颤抖。
她能感受到,半子并非死物,而是一种连通命运深处的钥匙。
它沉重无比,却又仿佛轻若无物,随时可能融化在她血脉之中。
然而,就在她努力平复心神的刹那,整个光海再度震颤。
天穹深处,一道冷漠的气息缓缓浮现,像是从无尽彼岸投下的一双眼睛。
那目光,并非属于某个具体的存在,而更像是——天道自身。
沈芷安心中一紧,下意识抬头。
只见天穹逐渐裂开,一只巨大的眼睛缓缓张开。
它无瞳无目,却由无数棋纹交织而成,黑白光华流转,宛若掌控万象的至高意志。
古老的低语随之回荡:
“天衍子,终于出现了……”
——
沈芷安屏住呼吸。
她曾在清和宗太上长老口中听过传说:
棋局之外,还有一枚最古老的“天衍子”。
它不是黑子,不是白子,也不是半子,而是凌驾其上的存在。
它,乃天道自留的眼。
“天衍子……居然是真的?”沈芷安喃喃。
她心底微颤,猛然意识到,自己握住半子的那一刻,或许已经触动了更深层的禁忌。
——
巨眼缓缓转动,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半子。
一股无法形容的威压压下,仿佛要将她碾碎。
沈芷安只觉得呼吸瞬间凝固,骨骼发出咔咔声响。
黑棋烙印疯狂翻涌,似要破体而出。
她几乎跪倒,然而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
“你若是天道的眼,那便看清楚!我沈芷安,生来不是棋子!”
话音落下,她将半子高高举起,逆命剑骤然亮起,剑光直冲天穹。
轰!
剑光与巨眼对撞,光海剧烈颤动,仿佛整个命河要崩塌。
无数棋子从虚空坠落,化作流光,纷纷投入她的身躯。
——
巨眼之中,传来冷漠的低语:
“逆命者,竟敢直视天衍之眼……”
光芒骤然收缩,一道黑白交织的光柱轰然落下,直击沈芷安的眉心。
刹那间,她仿佛被剥离肉身,意识被拽入无边虚空。
那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无尽的棋纹交织。
她看见了过去——
自己从小到大每一次的选择,每一次痛苦与坚持,都化作一枚棋子,在棋盘上缓缓落下。
她看见了未来——
无数可能的自己,或陨落,或沉沦,或崛起,尽皆显化。
更可怕的是,她看见无数陌生人的命运线,皆在这棋盘上彼此交错。
而这棋盘的最深处,静静摆放着一枚模糊的棋子,光芒晦暗不明。
她的心,骤然一跳。
那枚棋子,赫然印着她的名字。
——
“我……原来只是棋局的一环?”沈芷安喃喃,眼神一瞬间空洞。
巨眼冷漠回应:“无一人能逃脱。你以为执半子便能逆命?不过是更深的棋局罢了。”
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仿佛判定了她的结局。
沈芷安心中掀起滔天波澜,几乎被绝望吞没。
她的双手颤抖,半子在掌心轰轰作响,似要崩碎。
若此刻她心志崩溃,半子便会反噬,将她彻底湮灭。
——
忽然,她脑海中浮现洛长风的身影。
他曾坚定地说过:
“棋子也好,棋主也罢,终究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若不放弃,我便陪你走到最后。”
这一句话,仿佛点燃了她心底的火。
沈芷安猛地抬头,双眼燃烧,死死盯着那枚印着自己名字的棋子。
“不……命运由我来写,不由棋局来定!”
她咬破舌尖,鲜血溅在半子上。
瞬息之间,半子剧烈颤动,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辉。
灰色的光芒扩散,直冲虚空棋盘,硬生生将那枚印着她名字的棋子覆盖!
——
轰!
整个棋盘崩裂,虚空震荡。
天衍之眼微微一颤,似乎第一次露出意外。
“你……”
沈芷安大喝:“我不是你眼中的执子!我是棋主,是破局者!”
光芒炸裂,半子融入她体内,黑棋烙印与逆命剑彻底融合,化作一道全新的印记,印在她眉心。
那是一道灰色棋纹,若隐若现,却散发出凌驾黑白之上的力量。
天衍之眼缓缓闭合,声音渐渐低沉:
“很好……棋主,你已真正踏上对弈之途。但你要记住——这盘棋,还未到终局。”
声音彻底消散。
——
沈芷安猛然睁眼,重新回到石台之上。
她大口喘息,浑身湿透,仿佛刚从死地走出。
然而,当她抬起头时,眼神中已没有丝毫迷茫,只有锋锐与坚定。
“天衍之眼……你盯着我,我也盯着你。”
她缓缓抬手,触碰眉心那道灰色棋纹。
她知道,从此刻起,自己已不仅是半子的主人,更是与天道正面对弈的棋主。
——
远方的虚空深处,一道幽冷的低语悄然回荡:
“她……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呵……不过,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