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的风声,依旧带着未散尽的血与火的气息。
沈芷安静静坐在断石之上,胸口的暗红烙痕一明一灭,仿佛心跳的节奏已不再属于她,而是被某种更高维的力量所支配。洛长风守在她身旁,剑横膝前,目光一刻不离。
两人之间,仍残留着那幅火焰棋盘。
棋盘表面缓缓波动,黑白棋子对峙,却在某个瞬间,透明的虚影棋子微微闪烁,竟自己落下了一枚。
“——!”
洛长风眼神一凛,剑意本能涌动。
“这不是你画的?”
沈芷安轻轻摇头,声音低沉:“不是我。那是……‘未来之子’的落子。”
话音刚落,棋盘上的光芒骤然扩散,天地瞬间暗沉。周遭景物扭曲消散,仿佛被棋盘吸纳。两人同时感到脚下失衡,下一瞬,他们已身处一片虚空般的时序之境。
这里没有天地,没有日月,只有无尽的黑暗,以及漂浮的棋盘。棋盘巨大无边,似乎铺陈至整个世界的尽头。
黑白棋子星罗棋布,每一枚都散发出命运般的气息。它们并不静止,而是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律动缓缓变换方位。
而在棋盘中央,虚影渐渐凝实。
一名少年,背对着他们而立。
他身穿素白长衫,发丝垂落,手中执着一枚透明棋子。那棋子散发着未来未定的光辉,仿佛能跨越因果本身。
少年缓缓开口,声音清冷而空洞,却又透着某种令人心悸的亲近感:
“终于……你们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沈芷安心口猛地一紧,那声音,竟与自己极为相似,仿佛另一条命运线上的自己在说话。
洛长风冷喝:“你是谁?!”
少年转过身来。
容颜清俊,却与沈芷安有着七八分相似。只是他的眼眸,彻底剥离了情感,只剩下冰冷的未来之光。
“我,便是未来之子。”
他微微一笑,唇角弧度冷淡而从容:“你们口中所谓的棋魂,也不过是我诸多化身之一。真正的主宰,不在过去,也不在现在,而在未来。”
沈芷安呼吸一窒。她终于明白,所谓“未来之子”,不是另一个人,而是命运在未来时序中塑造出的“她的另一种结局”。
洛长风剑意迸发,沉声道:“胡言乱语!芷安只有一个!你算什么东西?”
未来之子不怒反笑:“愚蠢。沈芷安不过是棋盘上的一子。她既能燃命,便说明她的存在早已被未来埋下伏笔。她的燃命,不是抗争,而是应证。”
沈芷安咬牙,低声道:“若真是我未来的倒影,那你也该明白,我不甘心做任何人的棋子。”
未来之子抬手,轻轻落下一枚棋子。
随着“啪嗒”一声,整个虚空颤动。棋盘之上,数以万计的棋子随之涌动,黑白翻转,仿佛亿万命运同时改写。
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压迫感,仿佛整个世界的未来都被提前封锁。
洛长风只觉浑身血液倒流,剑意被死死压制。哪怕他再如何咆哮,那股压制也像是来自整个未来的洪流,不可撼动。
未来之子目光落在沈芷安身上:“你无法逃避。燃命烙痕不过是我留给你的‘锚点’,让你逐渐靠拢我。到最后,你便会完全取代,成为我——真正的未来之子。”
沈芷安心头剧震,呼吸急促。她胸口的烙痕在这虚空中剧烈跳动,竟隐隐与未来之子身上的光辉产生共鸣。
“所以,这就是烙痕的真相……它不是诅咒,而是同化。”
未来之子眼中闪过赞许,轻声道:“不错。终于明白了。”
洛长风大吼:“放屁!她永远不会是你!”
他怒吼着拔剑而起,剑光长河般冲天,直斩未来之子。
然而剑锋尚未临身,棋盘上已有数千枚棋子同时翻转,化作无数透明锁链,将剑意瞬间崩碎。洛长风的身躯被反震击退,胸口鲜血狂涌。
未来之子淡然道:“你终究只是旁观者。沈芷安才是棋局的核心。”
他再次抬手,透明棋子在指尖旋转,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彻底将沈芷安定格为未来的“他”。
沈芷安死死盯着那枚棋子,眼神逐渐变得冷冽。
“若我真会成为你,那我此刻做的每一件事,也该在你的棋局之中,对吗?”
未来之子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不错,你的挣扎,也在棋局之内。”
沈芷安忽然冷笑:“既然如此——那我现在选择,逆行!”
话音一落,她胸口烙痕猛然燃烧,整个人化作一团灼烈的火焰,猛然扑向未来之子!
洛长风大骇:“芷安!!”
火焰吞噬虚空,整个棋盘剧烈震动。无数棋子翻涌,似乎要崩毁。
未来之子身形一滞,第一次露出震惊之色。因为在他的棋局推演中,沈芷安此刻不该选择燃命,而是屈服于同化。
“这……不可能!”
沈芷安怒喝:“命数若真能被你提前锁定——那你为何会惊讶?!”
火焰炸裂,烙痕之力逆流,竟强行烧毁棋盘上的一角。数枚透明棋子瞬间崩碎,未来的轨迹在刹那间模糊。
未来之子怒目圆睁,眼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人类的情绪。
“不!你在破坏未来!你会让一切陷入混乱!”
沈芷安冷声:“混乱,才是真正的自由。”
轰——
火焰爆开,虚空崩裂,棋盘摇摇欲坠。
洛长风拼命扑上前,抱住濒临崩溃的沈芷安。她的身体几乎透明,随时会化作灰烬。
未来之子声音森寒,逐字震颤虚空:“你毁了一角未来……但你逃不掉。下一次落子,便是终局!”
说罢,他的身影化作万千光影,彻底消散在虚空。
棋盘也随之崩塌,两人跌回破碎的山河之间。
沈芷安气息如丝,身体在洛长风怀中剧烈颤抖。她虚弱低语:“长风……我……真的动摇了未来。”
洛长风眼中泛起泪光,紧紧抱住她。
“是啊,你动摇了未来……也证明了,我们仍有破局的机会!”
天地寂静,只余风声呜咽。
但在这死寂之下,一条全新的命运轨迹,悄然被开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