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山风猎猎,天地间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
沈芷安静静端坐,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稳。方才那场识海中的对抗,虽以她的剑意斩裂了那只冷漠的“天命之眼”,但她心中却并未生出半分轻松。
因为她明白,那东西不会就此消散。
——
果不其然,当她闭目探入识海时,曾经笼罩一切的红眼已经消失,碎裂成点点符文。
但在最深的魂魄之下,却隐隐浮现出一粒细小的红芒,如同微不可察的种子。
那是——监视之种。
沈芷安心头骤然一沉。
“原来如此……”
她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剑光探入识海,试图将那一粒种子彻底拔除。
然而剑光方一触及,那种子却仿佛活物般颤动,瞬息间收缩,消失在魂魄更深之处。
她的剑意竟无法触及。
——
沈芷安缓缓睁眼,眼底闪过冷厉之色。
洛长风见状,立刻上前:“你找到了什么?”
沈芷安沉声道:“我斩碎的,不过是表象。天命留下了更阴险的后手——在我魂魄深处埋下了一枚种子。”
洛长风脸色微变:“监视之种?”
沈芷安点头,声音低沉:“此种一旦发芽,便会化作第二重监视。我虽能斩断它,但它会一次又一次生根,只要我走在逆命之途,它就会无穷无尽地出现。”
洛长风皱眉,心头隐隐泛冷。
他虽自诩心志坚韧,但此刻想象到一个人时时刻刻都被一颗“眼”监视,一旦心意动摇,便会被吞噬……那种压迫简直胜过任何杀局。
“那该如何破?”他忍不住问。
沈芷安沉默片刻,抬眼望向远处的夜空,眼神冷冽:“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彻底屈服,任由天命牵引。二是以自身剑心,将其彻底磨灭。”
洛长风一怔:“磨灭?可你方才已竭尽全力,仍无法拔出……”
沈芷安轻轻摇头:“因为我还不够强。”
她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决绝。
“既然这东西根植于我魂魄,那我便让剑意与魂同生同灭。只要我心不灭,它便无法彻底掌控我。”
洛长风望着她,眼中涌起说不出的酸楚与敬意。
他想劝,却终究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任何多余的言语,都动摇不了沈芷安的选择。
——
远处,清和子静静听着二人的对话,目光深沉。
“监视之种……”他低声喃喃,脑海中浮现出一段古老的记载。
——
‘凡逆誓者,必受三重监视。初为烙眼,次为种印,末为命劫。能破者寥寥,破三者,则逆命可成。’
——
清和子心头暗叹。
能活到第三重的人,古往今来少之又少。多数在种印阶段,便魂魄渐失,化为天道傀儡。
可沈芷安……竟然在初次监视中斩碎了烙眼,还能冷静觉察种子的存在。
这一份心性,已超越了无数前辈。
“也许……她真的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
夜更深了。
沈芷安没有休息,而是盘膝而坐,缓缓运转剑诀,将自身的剑意凝炼至极致。
她的目标不是立刻拔除那颗种子,而是要让自身剑意如血肉般融入魂魄。
这样,即便种子生根,也必须先与剑意交锋。
她低声喃喃:“既然你想监视我,那就先试试,能否承受我剑心的锋芒。”
灵光缭绕,她整个人仿佛化作一柄立于天地之间的剑,寒意四溢。
——
洛长风静静守护在一旁,望着她的身影,心中翻涌。
他想起当初二人初遇时,那个孤傲的女子,即便身负命劫,也从未低下头。
如今,她依旧如此,以剑对抗天命,以魂抗衡秩序。
“芷安……”
他低声呢喃,眼神坚定,“无论未来还有多少劫,我都在你身边。”
——
与此同时,天际深处。
一片浩瀚的云层之上,似有一道模糊的影子缓缓浮现。那是没有面孔、没有形态的虚影,却有双幽冷的眼,正俯瞰大地。
它注视着沈芷安,注视着那颗埋下的种子,声音仿佛从无尽虚空传来:
“种已落。待时而生。”
随即,虚影消散,天际重新归于死寂。
——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
沈芷安缓缓睁开眼,长吐一口气。她周身的剑意更胜以往,仿佛连空气都被斩得分明。
她低声道:“它还在。”
洛长风问:“那颗种子?”
沈芷安点头:“未曾消失。但我已在它之外,织下剑意之网。只要它敢萌芽,必先被剑锋斩击。”
她目光冷然,缓缓起身:“走吧,命河在前,劫在更深处。若它要伴随我一生,那便让它见证,我如何踏出逆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