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河的波涛渐渐归于沉寂,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唯有沈芷安心口的剧痛提醒她——试炼,并非结束,而是新的枷锁的开端。
她低下头,衣襟已被汗水浸湿。那道暗红烙印不再是孤零零的一点,而是化作繁复古老的纹路,从心口蜿蜒到肩颈,宛若某种符文般的锁链,脉动着阴冷又炽烈的力量。
剑心仍在颤鸣,可却隐隐被压制。她甚至感受到一种陌生的力量——在与她的呼吸同频,试图渗入她的血脉。
“这……就是命运的锁印?”
她伸出手,轻触纹路,刹那间一股撕裂心魂的痛楚涌上脑海。画面骤然浮现:
——亿万生灵,在命河尽头沉沦,化作无形水影,被锁印一点点吞噬,最终再无姓名。
——那些曾经挣扎过的逆命者,全都被黑色的纹路笼罩,眼神空洞,像傀儡般坠入长河。
那一瞬,沈芷安心神几乎被拖入幻象。
“芷安!”
耳边骤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洛长风的身影出现在她身侧,一把将她扶住。他眼中浮现担忧,目光落在她胸口的烙印,神色瞬间凝重。
“这是……命运锁印。”
沈芷安勉力镇定,低声问:“你知道它?”
洛长风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在清和宗的古卷中见过记载。凡是逆命之人,一旦踏入命河,就会留下痕印。它不是伤痕,而是枷锁。随着逆命次数增多,烙印会吞噬修者根基,直至化作命河的奴役。”
他眼神黯然,握紧沈芷安的手:“芷安,你……已经被记下了。”
沈芷安抬眸,眼神冷冽,哪怕身体仍在剧痛中颤抖:“若注定要背负,那便背负。但我不会让它掌控我。”
她说话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力量。
洛长风喉结微动,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就在这时,命河的波澜再次涌动。
似有某种无形的目光,从长河深处透出。那不是守望者,而是一种更古老、更冷漠的注视。
沈芷安心中一震。她能清晰感觉到,那双眼睛并非审视,而是记号。
仿佛在某个庞大的棋盘上,她已经被点亮,成为了一枚注定要被推演、要被利用的棋子。
“是谁……在看我?”
沈芷安浑身汗毛竖起。她甚至感觉,心口的烙印微微震动,似乎在回应那注视。
“芷安!”
洛长风眼神陡然一寒,他拔剑而出,剑光横空,却在命河上空无声熄灭,仿佛那注视不属于此界。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是……天衍子留下的注目!”
“天衍子?”沈芷安猛然抬头,眼神冷冽。
洛长风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古籍中记载,命河并非自然长成,而是由一位极古存在——天衍子,以身化河,以道衍命。他曾誓言,世间一切皆可推演,所有逆命者,皆不得逃脱。你所受的锁印,便是天衍子留下的枷锁。”
沈芷安心头一紧,终于明白——那股注视,为何如此高远、冷漠,仿佛俯瞰苍生的棋手。
她胸口的痛感再次剧烈,几乎要压断她的气息。
可沈芷安却反而笑了。笑容中带着冷意与倔强:“既然是天衍子布下的局,那我偏要破了它。”
她望向命河尽头,眼神燃烧:“哪怕前路是死,我也要走到棋盘之外。”
洛长风心中一震,盯着她的眼睛,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女子的意志。
“芷安,你要走的路,比谁都要危险。”
“我从未求过安稳。”沈芷安淡声道,“洛长风,你愿不愿陪我走这一程?”
洛长风怔住,随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既然你敢逆命,我怎会退缩?”
二人并肩而立,任命河波涛拍击。
然而,在命河深处,那股注视并未消失,反而愈发凝实。仿佛一只无形之手,已将他们的名字写入了天衍子的棋谱。
“逆命者……”低沉古老的呢喃,回荡在无人可闻的深渊。
“终究……要么化棋,要么折子。”
沈芷安心口的烙印随之震颤,仿佛在回应某种无形的召唤。
她却只是紧紧握住长剑,眼神坚毅。
“无论你是谁,等我到来之日,必亲手斩你棋局。”
长河轰鸣,誓言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