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言的宅院深处,烛光摇曳。外面的风声像在低声密语,偶尔有枯枝敲击窗棂,发出清脆而不安的声响。
沈芷安被他一路半推半拉进来,肩上披着他递来的外袍,身上还沾着夜露。她不安地环视四周——这里她并非第一次来,却第一次感到一种被阵法包围的压迫感。
“坐下。”林初言的声音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在一张檀木圆桌上摊开一块暗金色的丝布,布面上绣着细密的符文,那些符文似乎并非用普通金线,而是用混合了朱砂与灵银的细线刺成。
“这是……测命阵?”沈芷安眉头一皱,她在母亲遗留下的笔记中见过这种图案。
林初言点头,低声道:“你那所谓的‘空白时辰’,已经超出了常理范围。我怀疑,你的命格里有人为干预的痕迹。今晚,我要彻底查清。”
他取出三枚玉石令牌,按在阵布的三个方位,又将一盏细颈青铜灯放在阵心,点燃。淡黄色的灯焰没有升腾,而是像被无形之手压着,微微颤抖。
沈芷安被他引导着坐到阵中,灯光映在她的面庞上,那双眼睛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深邃。
“闭眼,别想任何事。”林初言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威压。
她依言闭上眼,呼吸慢慢放缓。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沉重,像是从四面八方压来。
就在她的意识逐渐陷入朦胧时,一股冰冷的力量从脚底涌上来,直窜脑海——
她看见自己站在一条狭长的黑色河岸边,河水无声无息,却泛着淡淡的红光。河对岸,立着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
女子的长发披散,白衣曳地,背影安静得诡异。她缓缓转过头来——
沈芷安屏住呼吸,那张脸,竟与沈明薇年轻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女子的嘴唇轻轻动着,似乎在说什么,但河水像一堵隔音墙,让她听不见。
“娘!”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女子却只是静静看着她,眼底似有万千情绪翻涌。下一瞬,一股剧烈的吸力从河面升起,想要将她整个人拖过去。
阵外,林初言猛然睁开眼,手指结印,额上沁出冷汗——
在他的视野中,沈芷安的魂魄竟然一分为二,一部分安静地坐在阵中,另一部分却显化成一个年轻女子的轮廓,眉眼与沈芷安极像,却带着成熟女人的韵致与深沉。
那女子的眼神在短短一瞬与林初言对上——那是活人的眼睛,不是死魂!
林初言心头一震:“一魄寄生术!”
这种秘法早在百年前便被玄门列为禁术,据说能将一个人的一魄强行封入另一个人体内,与宿主共生,甚至在特定时机取而代之。
更令他震惊的是——那女子的气息,与沈明薇极为相似!
“芷安,撑住!”林初言低喝一声,掌心拍在阵布上,符文骤然亮起,化作一道金光将那分离的魂魄逼退。
沈芷安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被猛地往后拉——
等她再睁开眼,已经回到阵中,呼吸急促,额头沁满冷汗。
“刚才……我看见了她。”沈芷安声音颤抖,“她和我长得很像……不,应该说,她就是年轻时的娘。”
林初言的目光沉得能滴出墨:“那不是幻象。是你母亲的一魄,寄存在你体内。你的‘空白时辰’,就是她用来安置这一魄的掩盖手段。”
沈芷安怔住。心底那些从小到大的疑惑——母亲的过度保护、某些奇怪的禁忌、她曾在梦里感到有人替她挡过灾——此刻全都找到了一个解释。
“她为什么这么做?”她低声问。
林初言抿紧唇,沉声道:“为了你……也可能,是为了她自己。”
烛焰在风中摇曳,墙上的影子被拉长、扭曲。林初言收起阵布,走到窗前,望向宁江城的方向,目光深沉。
“芷安,这件事比你想的要复杂。你母亲的一魄并不是无害的,它可能会在某个时间……取代你的位置。”
沈芷安的心猛地一紧。
而她没看见的是——在窗外的暗影中,一个熟悉的男子正冷冷注视着屋内的灯光,嘴角缓缓勾起。
祁衡轻声自语:“一魄寄生术……原来如此。那我只需要找到方法,让那一魄醒过来。”
夜色更深,风声更冷,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一场更大的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