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被墨汁泼染的宣纸,沉得几乎透不过气。
院外的脚步声沉重、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节奏——链条拖拽地面时的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沈芷安背脊发凉。
她能感受到,那股煞气和林初的阴魂完全不同——林初的怨气是死而不甘的执念,而眼前的气息,却带着一种不属于尘世的古老寒意,仿佛跨越了千年的幽冥气息。
“别乱动。”秦墨寒低声提醒,抬手一挥,院门前的符阵瞬间亮起金色光纹,将整个小院笼罩其中。
然而,那脚步声并没有因为阵法而停下,反而一步步逼近,像是根本不把阻隔放在眼里。
随着链条声愈发清晰,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缓缓从夜色深处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披着破旧僧袍的怪物,僧袍早已褪色腐烂,露出下方干枯如枯木的手臂。
它的脖子上,锁着一圈乌黑的铁链,链端拖在地上,每走一步,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最让人心悸的,是它的面孔——
不,或者说,它根本没有脸。
原本应该是五官的位置,此刻只有一片空洞的漆黑,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吞没,连看一眼都让人有被吸入的错觉。
“链声鬼行者……”秦墨寒眼神骤冷,低声道,“是冥司的锁魂使者。”
沈芷安心头一震——锁魂使者,是传说中专门追捕逃脱命劫、逆天改命之人的冥域执法者。
这种存在,只有在有人打破天命的情况下才会出现。
“它来找我?”她下意识问。
秦墨寒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挡在身后,抬手掐诀,数道金光在他指尖凝聚。
然而,链声鬼行者仿佛对他的术法视而不见,继续一步步逼近。
当它跨过院门的那一刻,护阵的金光竟如纸糊一般破裂,化作无数光屑。
“它不受阳术限制。”秦墨寒沉声道。
“什么意思?”沈芷安的心跳越来越快。
“意思是——它来取你的魂,不论你藏在哪。”
话音未落,链声鬼行者抬起枯瘦如柴的手,朝她缓缓伸出。
那动作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压迫力,仿佛下一瞬,她的魂魄就会被生生扯出体外。
沈芷安握紧镇魂锁,猛地向前挥去——
银链化作一道寒光,直劈鬼行者的手臂。
然而,当链条触碰到它的身体时,就像击在虚空,直接穿透而过。
“没用的。”秦墨寒一把拉住她,另一只手迅速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符,按在她胸口的命魂契烙印上。
瞬间,她感到胸口那道烙印剧烈灼烧,像是被火炭按住。
同时,秦墨寒的气息猛然暴涨,整个人的眼底泛起淡金色光芒——那是命魂契被彻底激活的迹象。
“契灵,现!”
随着他低沉的咒语,一道金色人影从两人之间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与秦墨寒极为相似的虚影,只是全身笼罩在金光之中,眉心处印着与沈芷安相同的烙痕。
它猛然冲向链声鬼行者,双手握住那条乌黑的锁链。
金光与漆黑在半空交织,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沈芷安感觉耳边像有无数细小的低语在回荡,那不是人声,而是无数被锁魂者的怨念在呼号。
“退回去!”秦墨寒一声喝令,金色虚影猛地发力,将链声鬼行者逼退半步。
然而,那一步,却像是整个夜色都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从口子里涌出的,不是空气,而是一片无边的黑暗深渊。
在那黑暗中,沈芷安隐约看到——无数模糊的影子被锁链拖行着,缓慢沉入深处,仿佛永世不得超生。
她的胸口骤然一紧,一股冰冷的恐惧攀上心头——她感觉自己似乎就在那无数影子之中,像是早已注定要被拖进去。
“秦墨寒!”她忍不住呼喊。
“看着我!”秦墨寒猛地扭头,眼神如刀般锁住她,“你现在是我的契主,任何一丝动摇,都会让它找到你魂的缺口!”
沈芷安咬紧牙关,死死盯住他的眼睛,努力忽视那黑暗深渊的呼唤。
金色虚影趁机再度发力,将链声鬼行者逼回深渊裂口的边缘。
然而,就在它即将被彻底逼退之际,那张没有面孔的黑洞般的脸,忽然对沈芷安“看”了一眼。
那一瞬间,沈芷安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看见了自己死去的画面。
不是现在,而是某个她完全陌生的场景——
她跪在一片血色的莲池边,身着古代华服,眉心印着一朵殷红的梅花,胸口被一把长剑贯穿,而那剑柄上……握着的手,竟与秦墨寒一模一样。
画面一闪而逝。
等她回过神时,链声鬼行者已经被逼退到深渊之中,乌黑的裂口渐渐合拢,夜色恢复了寂静。
秦墨寒的脸色极为苍白,额角渗出冷汗。
“它提前出现了……这说明——”
“说明什么?”沈芷安的声音发颤。
秦墨寒抬眼看着她,目光深沉得像要将她看穿:“说明你的命劫,已经开始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