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轲起身走向深处,循着那金被银床的脚步,他离开了昏暗的通道,阵阵呢喃声从远处传来。
惊轲从通道中走出,映入眼帘的就是几十上百个跪着的百姓,不!更像是……某种傀儡。他们都跪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高处开着一条缝的大门,铜锈和金银的气味从门缝中散出。
“老乡!老乡?”惊轲尝试着叫醒他们。“喂!你们在干嘛?”
“钱……”
“我要钱……”
“财神大人!给我钱……”
惊轲看根本叫不醒这些人,只能暂时放弃握紧兵器朝那扇大门走去。
“吱呀——”
沉重的铁门被惊轲推开,全都是钱!这个巨大而屋子里全都是铜钱金银和玉石!
“我的天!这……”
中间的高台上,一身财神打扮的史鸠正在放肆地大笑,台下跪满了百姓,不停的磕着头,有人已经将脑袋磕破,汨汨鲜血顺着铜钱的缝隙渗下去。
史鸠左手拿着生金瓯,右手拿着镀金的钢鞭,他早就瞧见了惊轲,但是不以为意,他现在更享受众人的跪拜,“哈哈哈哈哈!众人皆拜,你为何不拜?”
惊轲缓缓踏步向前,嗤笑道:“姓史的,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凡人一个,何以受拜!”
史鸠痴迷得用脸颊蹭着生金瓯,神情陶醉,“啊——你不懂,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贵人吗!”他双手高高举起生金瓯,“聚宝天下!钱——能通神——”
惊轲抖转冷香,“拉倒吧,钱能通神,老子早就成神了!受死!”话音落下,他激射而出。
“受死?!”史鸠放声狂笑,声浪在金玉堆砌的大殿内回荡,震得跪伏的百姓簌簌发抖。他将镀金钢鞭凌空一挥,带起刺耳的破风声,一股刚猛凶悍的内力骤然爆发!
“轰——!”
钢鞭未至,劲风已然席卷!堆满大殿地面的铜钱、碎银竟被这股气劲卷起,如同骤雨般铺天盖地砸向惊轲!密密麻麻,避无可避!
惊轲眼神瞬间锐利如刀锋,停渊止水在呼吸间漫开!那漫天泼洒而来的钱雨,在他急剧收缩的瞳孔中轨迹骤然变得清晰可辨,力道强弱,分布疏密,尽皆了然于心!
他没有试图硬撼,也无法完全躲开。足下步法展开,身躯在方寸之地极速腾挪闪转,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飘摇的扁舟。
长虹剑化作一道寒光圆幕,护住头脸要害,精准地将射向致命处的沉重金锭、元宝磕飞;而冷香枪则如毒蛇探草,枪尖急点如暴雨,将大量射向躯干缝隙的铜钱碎银或挑飞,或点在边缘使其变向滑开!叮叮当当之声密如骤雨!
饶是如此,衣襟、手臂仍被疾射的钱币划出数道血痕!惊轲心中暗凛:好强的内力,怪不得黑财神呢,还能被秀金楼看上,那也得死!
“给本神跪下!”史鸠狞笑着,身形暴涨,如巨熊扑食般欺近!
手中沉重的镀金钢鞭并非走灵巧路数,而是蕴含千钧巨力、堂堂煌煌地兜头盖脸砸下!鞭还未至,那刚烈无俦的气压已将下方金砖都压得微微下沉!
硬接不得!惊轲足下急点,踩着翻滚的铜钱团,身法催至极致,瞬间侧移三尺!身形如鬼魅般滑开!
“老子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
“轰隆——!!!”
钢鞭狠狠砸在惊轲方才立足之处!金屑、铜粉、银渣混合着砖石碎块,如同爆炸般激扬四射!地面硬生生被砸出一个凹坑!
“黄口小儿,嘴倒是挺硬!”
惊轲虽避开锋芒,但那鞭风带起的冲击波已撞至后背,气血一阵翻涌!他借着冲击前扑之势,就地一滚,长虹剑交左手,冷香枪已交右手——四时无常!枪与剑的韵律在这一刻无缝切换!
“五行无常位!” 身形刚稳,惊轲如同贴地掠过的飞燕,冷香枪枪尖划过一道凄冷的弧线,直刺史鸠后腰!这一枪快、准、刁钻!“四时无常胜!”
史鸠反应亦是极快!钢鞭回护不及,他竟猛吸一口气,周身内力鼓荡如潮!一股肉眼可见的灼热气浪猛地向四周爆开!
“铿——!”
冷香枪枪尖刺在那雄浑鼓荡的气墙之上,竟如刺中败革,爆出一声闷响!枪身弯曲成惊心动魄的弧度,恐怖的反震之力沿着枪杆狂涌回递!
惊轲手臂剧震发麻,几乎握不住枪杆,胸口气血逆冲,喉头一甜!这史鸠的内力之强,远超预估!硬拼绝无胜算!
“这是人?”
不等他调整,史鸠庞大的身躯已如风车般回转,钢鞭带着开山裂石的威势拦腰横扫而来!鞭势笼罩丈许方圆,几乎断绝了所有腾挪闪避的空间!刚猛悍烈的威压,将地上的金银都震得跳动不休!
避无可避!
生死关头,惊轲将心一横!无名心法全力运转,丹田深处一股冰冷炽烈交缠的气息猛然点燃—易水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
轰!仿佛打开了某种无形的闸门!一股远超平时的沛然内力瞬间充斥四肢百骸!力量、速度、感官敏锐度骤然拔升!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惊轲双目精光爆射,身法催动下的双腿,竟在满是圆滑钱币的地面狠狠一蹬!他不退反进,如同离弦之箭迎着横扫而来的钢鞭冲去!
在钢鞭及体、劲风割面的千钧一发之际!他身体猛然下伏,一个铁板桥,后背几乎贴到了滑动的铜钱层上!冰冷的金属气味直冲鼻腔!恐怖的钢鞭呼啸着贴面扫过!
时机拿捏分毫不差!
贴着鞭影掠过!惊轲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双腿悍然踢出!目标直指史鸠持鞭手腕后的曲池穴!
“探虎穴兮入蛟宫”
这一腿快若惊雷!角度刁钻无比!
“砰!”
沉重的肉体相撞声响起!
史鸠只觉得腕后一阵钻心剧痛和无可抗拒的力道传来,手臂连同钢鞭被猛地向上踢开!中门顿现!
就是现在!
“仰天呼兮成白虹!”
惊轲落地的瞬间,《四时无常》再转!左手的长虹剑闪电般交至右手,而刚刚收势的空着左手顺势就握住了滚落到手边的冷香枪!
剑是虚招,引敌视线!长虹剑带起一片寒光,直刺史鸠心口!
史鸠暴怒中下意识用那只未被重踢的手格挡!
然而,惊轲真正的杀招却是左手如闪电般递出的冷香枪!目标,史鸠持生金瓯的左手!
捕捉到的最佳破绽!
噗嗤——!噗嗤——!
利器入肉之声响成一片!史鸠格挡长虹剑的手臂被洞穿!而冷香枪那带着刺骨寒意的枪尖,精准无比地从史鸠的左手虎口贯入,穿透了他紧握着生金瓯的手掌!
“啊——!!你该死!”史鸠发出一声凄厉如野兽般的惨嚎!
钻心的剧痛让他手掌猛地一松!那象征财权与执念的生金瓯,“哐当”一声掉落在满地狼藉的金银珠宝之中!
“我的钱!我的钱!”史鸠眼中瞬间只剩下那片金色,竟不管不顾伤臂和贯掌的剧痛,疯魔般弯下腰想去抓!
惊轲瞳孔骤缩!机会!易水歌激发的力量正狂暴地榨取着他最后一丝精力,甚至感到经脉隐隐胀痛欲裂!
他强忍着疲惫和翻腾的气血,身体如同扑火的飞蛾向前冲去,舍弃了所有防御和规避!
嗤——!
冷香枪被他当做最尖锐的投矛,趁着史鸠不顾一切弯腰去捡宝的瞬间,化作一道凄绝的寒光,脱手而出!
这一枪,蕴含了他最后所有的意志和气力!枪势决绝,带着刺穿一切的穿透力和冰冷的杀意!
史鸠猛然感应到致命的寒意,身体做出最本能的闪避动作!但,慢了!
“噗!”
冷香枪那冰冷的枪身,洞穿了他覆盖着华丽伪财神袍的肩胛,巨大的力量将他带着向前踉跄扑倒,重重砸在那堆染血的财宝之上!
沉重的身躯如同布袋般摔落,滚在无数冰冷坚硬的金属之间。肩上的枪伤血流如注,瞬间染红了大片金器和铜板。
寂静。整个金玉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史鸠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和伤口鲜血滴落在钱币上发出的单调“嗒…嗒…”声。
惊轲单膝跪倒在地,身体微微摇晃,剧烈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惊轲强撑起身体,来到黑财神面前。
“别……别杀我,我把钱……都给你……”史鸠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惊轲拿长虹贴着他的脸,“不是能耐吗,不是钱能通神吗?下辈子别投错胎投成人了!”
长虹贯穿脖颈,史鸠张着嘴,口中那句话再也没说出来的机会。
惊轲双手撑着膝盖,努力平复着狂躁的经脉和气血。
大殿角落的阴影里,两只幽幽的眼睛亮了一下,是那只金被银床。它轻盈地跳上一座稍高的银锭小山,无声地望向远处通往更深处的幽暗甬道,小尾巴尖轻轻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