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云墉诡影
云墉城的轮廓在夕阳余晖中显现,却无半分暖意。
高耸的城墙由一种暗沉沉的青黑巨石垒成,斑驳陈旧,仿佛浸透了无数岁月的风霜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城头上巡逻的卫兵甲胄黯淡,步伐沉重,不像守护,倒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淡淡腐殖和奇异腥气的味道,随着微风从城内飘散出来,令人闻之胸腹间隐隐不适。
更引人注目的是城门附近。
原本该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城门区域,此刻却显得异常冷清。只有零星几个行人低着头匆匆进出,脸上大多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惊惶与麻木。城门旁的告示墙上,贴满了厚厚一叠崭新的告示,纸张还是白的,与周围陈旧的墙壁形成刺目对比。
萧无涯与林风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两人放缓脚步,走近那面告示墙。
只见最上面几张告示,墨迹犹新,绘着几名修士的画像,下方写着“失踪寻人”的字样,并附有不菲的赏格。画像上的修士有男有女,修为多在筑基期,一个个眼神锐利,气质不凡,显然并非庸手。
“王道友上月进入苍茫山采集雾隐花,至今未归……”
“李仙子于城内静修,三日前夜间灵力波动骤歇,人去楼空……”
“悬赏:任何提供城北‘尸坑’相关线索者,赏灵石百枚……”
一条条冰冷的文字,勾勒出一张令人心悸的失踪网络。这些失踪案并非发生在荒郊野外,有些甚至就在这云墉城内,无声无息地蒸发。
萧无涯的目光在其中一张告示上停留片刻,那上面描绘的修士面容,他隐约有些印象,似乎是在蜀山某次小比中见过的一名内门师兄。他心头一沉,蜀山弟子竟也在此失踪?
林风抱着臂,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胳膊,低声道:“看来这云墉城,比我们想的还要热闹。这些告示……与其说是寻人,不如说是催命符,告诉后来者,此地凶险。”
萧无涯默默点头。他体内《破邪剑谱》的灵力自行微微流转,那“魔气辨识”的感应悄然扩散。空气中弥漫的阴寒怨煞之气比落云城浓郁了数倍不止,而且更加驳杂、混乱,仿佛无数负面情绪在此地沉淀、发酵。更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股极其隐晦,却让他丹田内煞气气旋都为之微微一滞的冰冷邪异之感——那是属于“地魇”的独特气息,与师尊紫阳真人描述的一般无二。
“先进城。”萧无涯压下心中的波澜,声音平静。
两人缴纳了入城灵石,守卫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他们一眼,并未过多盘问,那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与……诡异?
踏入城门,一股更加浓重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街道还算宽阔,两旁店铺也大多开着门,但客人寥寥。许多店铺门口甚至悬挂着一些绘制了扭曲符文的黄纸符,或者摆放着奇形怪状的兽骨、石雕,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似乎是某种驱邪避凶的物件。行人大多行色匆匆,很少交谈,即便说话也压低了声音,眼神闪烁,带着一种惊弓之鸟般的警惕。
整个城池,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先找地方落脚,再去城主府报备。”林风经验丰富,提议道。在修真界,大宗门弟子前往他处执行任务,通常都会与当地管理者打个照面,既能获取官方情报,也算是一种礼节,同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借势。
两人沿着主街行走,寻找合适的客栈。忽然,萧无涯脚步微顿,目光扫向街角一个阴暗的巷口。
那里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浑身脏污,面前放着一个破碗。他低着头,浑身瑟瑟发抖,嘴里反复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词语。
“……嘻嘻……来了……都来了……跑不掉……地老爷要收人了……”
那声音嘶哑扭曲,带着一种疯癫的意味。
萧无涯眼神一凝。他修炼《破邪剑谱》,灵觉敏锐远超同阶,更能感知到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气息。这老乞丐身上,除了浓重的污秽之气外,竟缠绕着一丝极其淡薄,却与城中那股隐晦邪异同源的冰冷气息!虽然微弱,但绝不会有错!
他不动声色,指尖一弹,一小块下品灵石精准地落入老乞丐的破碗中,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老乞丐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浑浊不堪,瞳孔几乎缩成了针尖大小,眼白布满了血丝,深处却透着一股极致的恐惧与……诡异的狂热!
他死死盯着萧无涯,嘴唇哆嗦着,猛地伸出干枯漆黑的手指,指向萧无涯,又指向地面,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你!你身上有‘那个’的味道!地老爷会盯上你的!嘻嘻……和那些人一样……一样!红绸子……嘿嘿……红绸子……”
红绸子?
萧无涯眉头微蹙,这突兀的词组让他心头莫名一紧。这绝非寻常乞丐能说出的疯话,其中似乎隐含着某种不祥的暗示,与他踏入此城后感受到的那股深藏于地下的阴冷邪气隐隐呼应。这老乞丐,恐怕是见过什么,或者被什么侵蚀过心神,才会变得如此。
他还想再问,那老乞丐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吓到,猛地抱住脑袋,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连滚带爬地钻入深巷,消失不见。
周围的行人对此似乎见怪不怪,只是远远避开巷口,眼神中的麻木更深了几分。
“怎么回事?”林风凑近,低声问道,他也察觉到了异常。
“一个被吓疯的可怜人,但他的话……可能触及了某些真相。”萧无涯沉声道,“他提到了‘地老爷’,还有‘红绸子’。”
林风脸色也凝重起来:“地老爷?恐怕指的就是地魇这类藏身地底的邪物。这云墉城,果然已经烂到根子了。至于红绸子……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兆头。”
这个小插曲,让两人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
他们最终选了一家名为“悦来居”的客栈住下。客栈老板是个面色蜡黄的中年人,接过灵石时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安排房间后便匆匆躲回柜台后,似乎不愿与他们有任何多余交流。
进入房间,萧无涯布下一个小型隔音禁制。
“师兄,你怎么看?”萧无涯问道。
林风灌了口酒,眼中已无平日的洒脱,只剩下锐利:“城主府必须去,但绝不可尽信。那老乞丐的话,还有这满城的诡异,都说明此地官方要么无能,要么……本身就不干净!”
萧无涯颔首:“我亦有此感。方才入城时,我以《破邪剑谱》感应,发现城中几处地脉节点,气息尤为阴寒污秽,其中尤以城北方向为最。那‘尸坑’线索,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向阴云笼罩下愈发昏暗的城池。
“血焰盟,地魇,修士失踪,魂煞……还有那莫名其妙的‘红绸子’……”萧无涯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这一切的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阴谋?”
他感觉到,怀中的阳佩似乎比平日更温热了一些,仿佛在警示着什么。而丹田内那稳定旋转的煞气气旋,也隐隐传来一丝躁动,并非失控,更像是一种遇到同类或者宿敌时的本能反应。
这云墉城,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
而他和林风,已经踏入了网中。
“明日,我们先去城主府,看看这位‘父母官’,究竟会给我们一个怎样的说法。”萧无涯关上窗户,转身说道,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劈开这满城的迷雾。
夜色,彻底笼罩了云墉城,将所有的诡异与不安,都吞噬进深沉的黑暗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