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遇袭之事,萧无涯并未声张。他深知,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贸然上报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那阴冷晦涩的灵力气息,如同扎在心头的一根刺,提醒着他暗处潜藏的危险。他将那份警惕与杀意深埋心底,表面依旧维持着往日的沉寂,只是修炼起来,愈发刻苦,甚至带着一丝狠厉。
筑基初期的境界在朝阳紫气与《正阳护体》的持续温养下,彻底稳固下来。丹田内灰金色的混沌漩涡旋转不息,源源不断地产生着那种兼具正邪特性的独特灵力。而对肉身那股“锋锐”之意的掌控,也日渐纯熟,虽还不能随心所欲地激发那无形力场,但已能初步将其收敛内蕴,只在出手的刹那骤然爆发,威力更增。
然而,他很快遇到了新的瓶颈。
《正阳护体》作为根基功法,玄妙无穷,但更侧重于灵力的纯化与对煞气的中和掌控,对于如何将这股力量更高效、更具杀伤力地运用于剑道,阐述不多。而《破邪剑谱》基础篇的“霞光斩”虽威力因他灵力特殊而大增,但终究是纯阳路数,与他这融合了煞气的混沌灵力,并非完美契合,总感觉未能尽数发挥其潜力。那“融煞直刺”威力虽强,却受限于持续时间与巨大消耗,难以作为常规手段。
他需要更进一步的指引,需要能够真正发挥他这身独特力量的剑诀或法门。
这一日,他完成晨练,并未直接返回石室,而是脚步一转,向着紫阳峰的藏经阁走去。藏经阁收纳了紫阳一脉积累的诸多功法、剑诀、杂学玉简,虽不及主峰藏经阁浩如烟海,却也包罗万象。或许,那里能有他需要的答案。
藏经阁由一位须发皆白、常年昏昏欲睡的老执事看守。萧无涯递交了身份玉牌,老执事眼皮都未抬,挥挥手便让他进去了。
阁内光线柔和,一排排玉简分门别类地陈列在檀木架上,散发着淡淡的灵光与墨香。不少内门弟子在此静心翻阅或拓印。萧无涯的到来,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许多弟子下意识地与他拉开距离,目光复杂地在他身上扫过,既有好奇,也有忌惮,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萧无涯视若无睹,径直走向标注着“剑诀”、“杂术”的区域。他先是翻阅了几门名声在外的筑基期剑诀,如《流云剑诀》、《庚金剑气》等,但这些剑诀要么属性与他灵力不合,要么立意过于中正,无法容纳他灵力中那股独特的煞气与锋锐。
他又转向一些较为冷僻、甚至被视为“偏门”的剑诀玉简。这些玉简大多蒙尘,显然少有人问津。他一本本拿起,神识沉入,快速浏览。
《血杀剑》,需引动自身精血,戾气太重,有损道基,弃之。
《阴魄剑诀》,需采集月华阴煞,与他纯阳根基冲突,弃之。
《残影分光剑》,重速度与幻影,与他追求的极致锋芒与力量感不符,弃之……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几乎将冷僻剑诀区域翻遍,却一无所获。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烦躁。难道真的没有适合他的路吗?
就在他准备放弃,目光无意间扫过墙角一个堆放废弃、残缺玉简的杂物筐时,动作猛地一顿。
那杂物筐堆满了各种灵光黯淡、甚至布满裂纹的玉简,大多是前辈修士修炼心得中废弃的部分,或是某些残缺不全、无法修炼的功法残篇,寻常弟子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但此刻,萧无涯却感觉到,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阳佩,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而引动这丝温热的源头,似乎正是来自那杂物筐的深处!
他心中一动,快步走上前,也顾不得灰尘,伸手在杂物筐中翻找起来。周围几个弟子看到他这番举动,脸上露出诧异和几分看笑话的神情。
翻找片刻,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枚触手冰凉、表面布满细密裂纹、毫无灵光散发的灰色玉简。就在他指尖触碰到这枚玉简的刹那,怀中阳佩的温热感明显了一丝!
就是它!
萧无涯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将这枚毫不起眼的灰色玉简拿了出来,拂去上面的灰尘。玉简表面没有任何名称标识,只有那些仿佛随时会碎裂的纹路。
他尝试将神识沉入其中。
起初,一片混沌,空空如也,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枚彻底废掉的玉简。但他没有放弃,持续将神识探入,同时下意识地运转起丹田内的灰金色混沌灵力,一丝微弱的、蕴含着正阳与煞气特性的灵力,顺着神识悄然流入玉简。
就在这丝独特灵力注入的瞬间!
“嗡!”
玉简内部,那一片混沌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荡漾开来!无数细密如蚁、闪烁着淡金与灰黑双色光芒的古朴文字与图形,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识海!
这些信息并非一套完整的功法,更像是一些零散的、高深的感悟与技巧碎片!
有关于如何进一步压缩、提纯煞气,使其“戾气”内敛,只余纯粹“破法”与“死寂”之能的法门!
有数种将精纯煞气以特殊轨迹附着于剑招,形成更具破坏力与侵蚀性剑气的设想与草图!
甚至还有一些基础的,关于如何以煞气为引,激发特定属性符箓,使其产生变异增幅的奇特思路!
这些内容,与他目前面临的瓶颈,与他这身混沌灵力的特性,简直不谋而合!尤其是其中关于“煞气炼剑”的部分,虽然只是雏形和方向,却为他指明了继续深化“融煞剑招”的道路!
这绝非巧合!
萧无涯心脏狂跳,猛地抬头,目光仿佛要穿透藏经阁的穹顶,望向紫阳峰主殿的方向。是师尊!一定是师尊!他早已料到我会遇到瓶颈,早已将此物置于此处,等待我来发现!
这枚玉简中的内容,虽不完整,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为他这艘在迷雾中航行的孤舟,指明了前行的方向!
他紧紧握住这枚看似残破的灰色玉简,如同握住了无价之宝。有了这些指引,他有信心在短时间内,让自身的战力再上一个台阶!
他不再停留,向那昏昏欲睡的老执事登记了借阅这枚“废弃”玉简后(老执事只是瞥了一眼,便不耐烦地挥挥手),快步离开了藏经阁。
身后,那些原本带着看笑话神情的弟子,见他竟真的从废品堆里找了枚玉简借走,面面相觑,有人低声嗤笑:“果然是怪物,连捡垃圾都与众不同。”
萧无涯充耳不闻,他的心神已完全被玉简中那些玄奥的碎片所吸引。他迫不及待地要返回石室,闭关参悟。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藏经阁附近,目光阴鸷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正是周凛。他得知萧无涯进入藏经阁后,便立刻赶来,本想看看对方有何图谋,却没料到只是捡了枚废玉简。
“故弄玄虚!”周凛冷哼一声,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疑虑。他总觉得,萧无涯的每一个举动,背后都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转身,迅速向玉衡真人所在的天权阁方向走去。
石室内,萧无涯盘膝而坐,心神完全沉浸在那枚灰色玉简带来的信息海洋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理解、推演着。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融合正邪、兼具破魔与寂灭的独特剑道,正在这些碎片的指引下,逐渐变得清晰。
契机已至,潜龙出渊,只待风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