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光从通道尽头渗入，云璃将兽皮囊牢牢系在腰侧，指尖掠过封口银线，确认三把钥匙安然无碍。她抬起脚，踩上第一级石阶，脚步轻却坚定。身后的夜无痕无声跟上，断剑缠着布条垂在腿侧，每一步都压着节奏。雷鸣拄着断裂的杖，肩头还残留着试炼时灼烧的痕迹，但脊背挺得笔直。林婉儿紧了紧背囊，呼出一口气，快步追上队伍。
密室的阴影被甩在身后，通道逐渐开阔，碎石铺成的小路蜿蜒向前，两侧岩壁退去，露出一片初醒的山野。
天光已亮，风从谷口吹来，带着湿润的草木气息。他们踏出最后一段石阶，脚下是松软的泥土与交错的树根。前方是一片古老森林，巨木参天，枝叶交错如穹顶，阳光穿过缝隙，在地面洒下斑驳的光影。藤蔓垂落，随风轻晃，远处传来鸟鸣，清脆而悠远。
“总算出来了。”雷鸣活动了下肩膀，低声说道，“再待在那石头屋子里，我怕自己先闷出毛病。”
林婉儿笑了声：“你不是说想早点走吗？怎么又嫌慢了？”
“我是嫌黑。”他咧嘴，“黑地方待久了，总觉得背后有东西盯着。”
云璃没有回头，只抬手示意大家放慢脚步。她目光扫过林间，右手悄然贴在胸口，光剑碎片的脉动平稳而清晰。晨曦灵蝶安静伏在她肩头，翅翼微合，仿佛也在感受这片土地的气息。
“这里很干净。”她终于开口，“没有异样的波动，幻兽也没有躁动迹象。”
夜无痕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片刻。“风雀在叫，岩龟在石上爬动，都是寻常动静。”他看向云璃，“可以放松一会儿。”
云璃点头，放缓步伐。四人沿着林间小径前行，脚踩枯叶发出细碎声响。一只灵鹿从灌木后探出头，看了他们一眼，不慌不忙地低头饮水。溪水清澈，映着树影摇曳。风掠过树梢，惊起一群羽翼轻盈的幻禽，它们盘旋一圈，又落回高枝。
林婉儿望着眼前景象，忍不住轻声道：“好久没看到这么平静的地方了。”
雷鸣哼了一声：“前些日子不是一直在赶路？哪有工夫看风景。”
“可你看现在。”她指着远处一株开花的古树，枝头缀满淡金色的花瓣，随风飘落如雨，“像是……一切都没变。”
云璃仰头看着那棵树，片刻后道：“变的是我们。这片林子一直在这里，它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夜无痕走在最后，手指仍搭在剑柄上，目光却落在湖面倒影中。水面映出他的轮廓，也映出三人并行的身影。他没有说话，只是稍稍放低了戒备的姿态。
走出森林时，已是正午。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碧湖横卧山谷之间，水色如镜，倒映着蓝天与远山。湖岸斜坡上长满青苔与矮草，几块巨石错落分布，像是天然歇脚处。
“就在这停一下。”云璃站定，“半个时辰，补给，调息。”
没人反对。雷鸣靠石坐下，闭眼运转灵力，眉心微皱，显然伤势仍在牵扯。林婉儿取出水囊和干粮，分给每人一份。夜无痕站在湖边，俯身掬水洗脸，然后静静凝望对岸。
云璃盘膝而坐，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闭目沉入内息。晨曦灵蝶轻轻振翅，绕她飞了三圈，光芒渐收，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胸前。她的呼吸变得绵长，体内灵力缓缓流转，修复着连日来的损耗。
林婉儿啃着干粮，小声问夜无痕：“你觉得……我们真能走到虚渊？”
他目光未动：“既然她决定了，就会走到。”
“我不是问这个。”她顿了顿，“我是问，到了那里，我们还能回来吗？”
夜无痕终于转头看她一眼：“你想回来？”
“我不知道。”她低下头，“我只是……不想突然就没了。”
他沉默片刻，只道：“活着的人，总会留下痕迹。”
林婉儿没再说话，默默吃完最后一口食物，把包装布叠好收进囊中。
云璃睁开眼时，眸光清明。她检查了一遍装备，确认所有物品齐全，然后起身环视三人。“状态怎么样？”
雷鸣睁开眼，活动了下手腕：“能走。伤没好利索，但不影响赶路。”
“我也没问题。”林婉儿拍了拍背包。
夜无痕走回队伍，点头示意。
云璃望向远方。山脉连绵，云雾缭绕其间，通往虚渊的路径尚未显现，但她知道方向就在前方。她伸手按了按腰间的兽皮囊，钥匙安稳如初。
“出发。”
四人重新启程，沿湖岸绕行而上。山路渐陡，杂草增多，偶有碎石滚落。他们保持间距，稳步前行。途中经过一片开阔坡地，视野骤然拉远，群峰尽收眼底。风吹起衣角，猎猎作响。
“那边是不是有个村子？”林婉儿忽然指向右下方山谷。
云璃眯眼望去，果然见几缕炊烟升起，隐约可见木屋轮廓。
“绕过去。”夜无痕提醒，“别节外生枝。”
“我知道。”她收回视线，“我们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
雷鸣抬头看了看天色：“今晚能在野外扎营就行。只要不碰上暴风雨，进度就不会拖。”
云璃点头，继续前行。
翻过一道山梁后，地形开始变化。土层变薄，岩石裸露增多，地面出现浅浅裂痕。植被稀疏起来，树木矮小扭曲，枝干呈灰褐色，像是长期缺水所致。
“环境在变。”云璃低声说。
“越靠近虚渊，地气就越不稳定。”夜无痕道，“千年前那场大战留下的伤痕，至今未愈。”
林婉儿摸了摸身旁一块岩石，指尖沾上一层细灰：“这石头……好像有点脆。”
雷鸣用杖尖敲了下地面，碎屑簌簌掉落。“底下空的。”他说，“小心点走。”
云璃放慢脚步，每一步都试探着落脚点。晨曦灵蝶虽已归契，但她仍能感知到周围细微的能量流动。空气中有种难以察觉的滞涩感，像是某种力量曾在此处反复撕扯。
他们贴着山腰缓行，避开明显裂缝。行至一处窄道时，前方突现塌方痕迹，乱石堆积，阻断通路。
“绕过去。”云璃抬手示意。
四人沿边缘攀爬，借助突出的岩块借力。雷鸣走在最后，一手撑石，一脚踩稳，正要跃上高处平台——
脚下的石块突然松动，整片土层向下塌陷半尺，尘土飞扬。他身体一晃，急忙单膝跪地稳住重心，手中断杖插入岩缝，才没滑下去。
云璃立刻转身：“没事吧？”
“没事。”他喘了口气，“这地……比看起来糟多了。”
夜无痕伸出手，将他拉上平台。四人重新聚拢，彼此确认无碍后，继续前进。
太阳西斜，山影拉长。他们终于越过那段险区，踏上一条相对平整的山脊。前方视野开阔，远处一座孤峰若隐若现，被云雾遮蔽大半，只露出顶部嶙峋轮廓。
没有人说话。他们都看到了那座山。
云璃握紧腰间的皮囊，指节微微发白。
风从高处吹来，卷起她的长发。她迈出下一步，脚步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