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秒针那一声艰涩的“哒”声,如同惊雷,在小满死寂的心湖中炸开。她死死盯着表盘,那根银色的秒针固执地停在前进一格的位置,像一把抵住命运咽喉的匕首,不再移动。这一格,跨越的仿佛不是一秒钟,而是一个纪元。倒计时归零后的绝对寂静被打破了,某种更庞大、更无情的机制,似乎就此悄然重启。
她下意识地看向林默。他颈部的晶体脉络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但并未因秒针的跳动而产生肉眼可见的变化。然而,当小满颤抖着伸手,悬空覆在他胸口上方时,却清晰地感觉到——他原本近乎停滞的心跳,似乎也随着那一声“哒”,极其微弱地、却毋庸置疑地,加强了一次搏动。不是频率加快,而是力度。仿佛一颗即将熄灭的星辰,被重新注入了某种原始的动力。
这一发现让她浑身冰凉,又夹杂着一丝绝望的希望。变化没有停止,而是进入了更深层、更本质的阶段。怀表与林默之间的共生关系,比想象的更紧密、更诡异。秒针的走动,是生命的复苏征兆,还是……最终蜕变的倒计时重启?她无从判断,只能像守护着一个即将引爆的核弹头,计算着每一秒的流逝。
苏婉指间捻动着那张写着通讯频道代码的纸条,纸张粗糙的边缘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真实的刺痛感。“星辰低语者”……这个名字像魔咒一样在她脑中盘旋。她回忆起更多林凡笔记的细节:一些关于“意识共鸣场”、“现实锚点”的潦草图表,旁边标注着类似“星语者协议”、“沉默代价”等意味不明的词组。当时她只当是丈夫的痴人呓语,如今看来,那可能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人口。
风险巨大。与未知势力接触,无异于与虎谋皮。但坐以待毙,等待她的可能是永久的禁锢和彻底的失控。雷达站势力展现的是纯粹的恶,而“星辰低语者”则笼罩在神秘的迷雾中,或许……存在谈判的可能?他们想要“钥匙”,想要知道“门”是否开启。这意味着他们可能无法直接接触或控制林默。这,或许是她的筹码。
她将纸条凑近牢房角落里那个昏暗的、用于监控的摄像头(她知道这背后可能有不止一双眼睛),然后用指甲,极其缓慢而清晰地在纸条空白处划下了一个简单的符号:一个被圆圈起来的问号。这不是接通通讯,这是一个试探,一个邀请。她在问:“你们是谁?想要什么?”她在赌,赌对方有能力看到,并且愿意回应。这是一步险棋,可能打开潘多拉魔盒,但也可能是打破僵局的唯一机会。
通风口传来的能量“触碰”变得频繁起来,像是一种耐心的、富有节奏的叩门声。林小雨停止了旋律的回应,她开始尝试更复杂的交流——用精神感知网勾勒出简单的几何图形:一个等边三角形(代表稳定?结构?),内部一个闪烁的光点(代表林默?核心?)。
起初没有回应。但当她重复到第三次时,一股清晰的、带着赞许意味的能量波动传了回来,紧接着,她“看”到通风口方向,由能量粒子构成了一个相同的三角形,但三角形的顶端,指向了东北方向(医院的大致方位),而三角形内部,则浮现出一个不断旋转的、复杂的螺旋符号。
信息解读:目标(林默)位于东北方,其状态(螺旋)代表……进化?还是失控?
林小雨心中狂喜。沟通建立了!虽然信息依旧抽象,但证明了双向交流的可能性。对方不仅能接收,还能理解并回应!她立刻开始尝试构建下一个图形:一个破碎的锁链(代表禁锢?需要打破?)。她要知道,对方是只想观察,还是愿意……协助打破这物理的牢笼?
小满一夜未眠,眼睛死死盯着怀表的秒针。它没有再动,仿佛那一声“哒”耗尽了它全部的气力。但黎明的曙光透过窗户时,她发现林默左手那玉化的指甲,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几乎成了墨蓝色,并且向前生长了一小截,边缘锐利得像一片小小的水晶刀锋。
晶化的进程,随着秒针那一格的前进,明显加速了。
护士送来早餐时,神色慌张地提到,医院地下库房好几台备用发电机的控制面板昨夜同时出现了故障,屏幕上布满乱码,维修工发现其内部电路板有微小的、类似水晶生长的物质。
小满默默地听着,一口口咽下无味的粥。齿轮已经重新啮合,命运的巨轮开始缓缓转动,碾过一切常识与秩序。她放下勺子,轻轻握住了林默那只正在异变的手。指尖传来玉石般的冰凉和坚硬。
这一次,她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平静。
风暴将至,而她,已站在风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