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光线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囚笼。林默坐在阴影交界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划着看不见的图案。苏婉新换的薰香带着檀木的沉闷气息,试图将空气凝固成琥珀。
林小雨推门进来时没有发出声音。她穿着件oversize的黑色卫衣,兜帽遮住半张脸,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纸袋窸窣的摩擦声让林默划图案的指尖骤然停顿。
猜猜我带什么来了?她扯下兜帽,嘴角挂着神经质的笑。纸袋被扔在茶几上,露出半截深蓝色封面的旧相册。
苏婉从书房门廊的阴影里现身,指尖还沾着书页的墨香。我以为你学乖了。
学乖?林小雨抽出相册重重摊开。泛黄的照片滑落在地毯上——扎马尾的少女在操场奔跑,图书馆窗边低头写字的侧影,所有影像都带着毛边的温柔。看看这些,苏婉。你抹得掉吗?
林默的呼吸开始变浅。照片像刀片划开记忆的封条,他下意识蜷起手指,指甲陷进掌心。
捡起来。苏婉的声音像冰面开裂。
林小雨却用鞋尖碾过一张合影,他以前会笑。知道怎么笑吗?她突然模仿起照片里灿烂的笑容,扭曲的表情在昏光中像戴反的面具。
就在林默瞳孔开始涣散的刹那,窗外传来孩童追逐的嬉闹声。暮色里飘着断断续续的童谣:月亮粑粑,兜里坐个爹爹...
稚嫩的声线像根银针,刺破了窒息的静谧。
奇迹发生了。
林默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
不是0.3秒。
是完整的0.6秒。
在这宝贵的刹那,他竟完成了三个动作:先是喉结剧烈滚动吞咽空气,接着右脚脚跟重重磕向地板发出闷响,最后左手五指张开又蜷缩,像要抓住什么却最终落空。
林小雨的假笑僵在脸上。她眼睁睁看着林默眼珠转动追寻童谣声源,那眼神不再是空洞的玻璃珠,而是短暂映入了窗外渐紫的夜空。
苏婉的指甲无声掐进掌心。
童谣声飘远时,林小雨突然扑到窗边猛推开窗户,朝楼下喊:再唱一遍!夜风灌进来吹散照片,她转身时眼睛烧得发亮:你看见了?他根本不需要你的狗屁秩序!
需要什么?苏婉踩住脚边的照片,需要你像疯子一样撕开旧伤口?她突然揪住林小雨的卫衣帽子将人掼向墙壁,动作快得只剩残影。相册砸在地面迸裂的声响中,她抵着对方耳畔低语:你连当破坏者都不够格。
林小雨的喘息混着冷笑:那你呢?看守着活尸的殉道者?
暮色彻底沉落。黑暗中只剩两道对峙的剪影,和蜷缩在椅子上的第三个人。林默开始无意识地重复握拳又松开的动作,0.6秒的余震在神经末梢跳跃。
最终林小雨挣脱钳制,抹着嘴角撞门而出。苏婉在黑暗里静立良久,直到月亮升过窗棂。
她终于走向林默,却突然改变路径拾起那张被踩脏的合影。指甲划过照片上少年的笑脸,然后慢慢将相片撕成两半。
没关系。她对着空气轻声说,仿佛在安慰谁,下次会是0.9秒。
撕开的照片飘进垃圾桶时,林默的手指停止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