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下意识地快步跟上,却被苏枕雪一个眼神示意,由两名女卫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在了中间,一同向外走去。
穿过幽深甬道,推开厚重的衙门正堂大门。刹那间,天光倾泻而下!
眼前,是锦衣卫衙门那足以容纳数千人的巨大演武校场!
此刻,校场之上,鸦雀无声!
数千名锦衣卫!
从身着飞鱼服的千户、百户,到玄色劲装的总旗、小旗,再到最普通的缇骑力士!他们按所属各房、各卫,列成一个个整齐划一、如同刀劈斧削般的方阵!人人挺胸收腹,目光如炬,面容肃杀!
所有人,无论官阶高低,无论身处哪个方阵,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正堂大门处,那道身披正红蟒纹飞鱼袍、头戴獬豸乌纱帽、腰悬御赐绣春刀的挺拔身影之上!
阳光洒在那鲜艳如血的蟒袍和冰冷的绣春刀鞘上,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李珩如同从地狱归来的王者,沐浴在天光与数千道狂热目光的洗礼中!
就在他脚步踏出正堂门槛,完全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中的瞬间——
“参见大人——!”
如同平地惊雷!如同山呼海啸!
数千人!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丝毫拖沓!
“唰——!”
如同被无形的巨斧劈砍,数千名锦衣卫齐齐单膝跪地!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汇成一片沉闷而震撼的轰鸣!他们左手按在腰间刀柄,右手握拳重重捶在左胸心口!头颅深深低下!
那一声“参见大人”,汇聚了数千人的力量,声浪如同实质般冲天而起,撕裂云霄!在皇城根下,在千步廊旁,在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暴力与监察权的衙门前,轰然回荡!震得远处六部衙门檐角的铜铃都嗡嗡作响!震得探春脸色发白,心神摇曳,几乎站立不稳!
她站在李珩身后半步,被这惊天动地的声浪和眼前数千人如同钢铁洪流般跪拜的壮观景象彻底淹没!她看着前方那个巍然不动、坦然接受这山呼海啸般效忠的身影,看着他蟒袍在风中微微拂动的下摆,看着他按在绣春刀柄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崇拜与难以言喻的心悸,如同狂潮般将她彻底吞噬!
“好!诸位辛苦!”李珩拱手,朝面前数千人还礼。
“锦衣出征,向死而生,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喊声如雷,声震于野。不说紧邻的五城兵马司,便是街对面的六部衙门都能听得清。
这一刻的李珩,不再是那个在贾府嬉笑怒骂、混不吝的“珩哥儿”,而是手握重权、生杀予夺、杀伐果断,狠辣无双,令整个帝国都为之侧目的——锦衣卫指挥使,靖安侯!
“听听!听听!锦衣卫那帮狼崽子的动静!这才叫气势!这才是精锐的气势!传本将的令!从今日始,咱们麾下儿郎,都给我拿出气势来,别他娘整天鬼眉日眼的,都是娘生爹养的,别让人家瞧不起!谁再让我瞧见跟没睡醒似的,休怪本将打他板子!”五军都督府里,苏老将军一脚踹在副将屁股上,大声吼道。
“哈哈哈……有日子没听见锦衣卫有这等动静了!好,还得是靖安侯,他这一回衙,锦衣卫就像看见了娘的孩子,腰杆子都硬气了三分!难怪连尚有道那等锦衣卫宿老都心服口服,本将也服啊!不行,这动静震得我耳朵疼,我得找靖安侯讨几坛好酒做补偿!”冯紫英贱兮兮的对着自己麾下十几个校尉道。
“我那贤弟回衙,锦衣卫算是睡醒了!传令整个九门提督麾下,立刻自查,有作奸犯科者,最好自己去锦衣卫里自行出首,别等让锦衣卫查出来,到时候,本将一刀砍了他!”裴云烈站在官衙门口,朝着锦衣卫的方向,意气风发,好像此刻他就是那个正在检阅锦衣卫的人。
“呵呵……程尚书,你这个世侄可真不一般,听听,咱们这六部衙门房梁上的灰,怕是都让他锦衣卫的吼声震落了。”内阁处政堂上,礼部尚书慕容德笑呵呵的对工部尚书程墨道。
“哈哈……江陵李家,向来出全才,上马领兵,下马治民,这珩儿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有孙如此,我那老恩师……足以含笑九泉喽。”程墨摇头晃脑,一脸欣慰。
“诸位且拭目以待,那混小子可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咱们大周朝野,那些个蛀虫硕鼠,心怀不轨之辈,怕是有人要睡不着觉喽。”丞相谢明远微微摇了摇头。
“能有这么快?他今儿可才回衙!”执掌户部的老国丈沈砚,有些疑惑的道。
“嘿嘿,沈老此言谬矣,兵法有云‘未雨绸缪!’别看靖安侯年轻,那可是比千年老狐狸还狡猾的后生!依着他那性子,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回衙?他不闹出点动静,向这天下人亮亮刀锋?那可不是他靖安侯的风格。”兵部尚书陆震霆笑呵呵的道。
“滚你个老东西!你那是读的哪门子的兵法?”韩昭扬手把一本奏折砸了过去!
“嘿?你个杂毛老小子,老夫看的陆家兵法不行?你敢砸我?我……我我……”。陆尚书弯腰要脱鞋。
“报!相爷!锦衣卫津门卫所新任千户葛存中,押解范阳节度魏羡阳及其三族回京了!据说是勾连叛军,意图谋反!”忽然门外有吏员进来汇报!
“我的天爷,这么快?这么大动静?一镇兵马节度使?他回衙当天就押解回京了?之前咱可没听见半点儿动静啊!”吏部尚书林修大惊。
“魏羡阳!这个王八蛋!害死老夫了!”陆尚书怎么也没想到,李珩回衙头一把火就烧到了兵部的人。这下子连鞋也顾不上脱了,赶紧发签调人,处理范阳驻军后续事宜。
“报!相爷,林尚书,江南传来消息,锦衣卫扬州卫所千户顾谦,以勾连李承烨反叛为名,将……江宁织造大使甄丰年及其三族全部下狱,听说已发船北上,顾谦亲自随行押送。”
“啊?娘的!这个该死的甄丰年!”吏部尚书林修刚还准备取笑兵部尚书林修,那话还没出口,刚酝酿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可他哪能想到,“噩耗”才刚刚开始。
“启禀相爷,诸位阁老,山东道锦衣卫青州卫所千户陆孤城,将青州盐运使蓝啸东及其三族尽数缉拿,行文已到部台,人已在进京路上。”又有人进来报告。林修的脸阴沉的似乎能滴出水来。
“报……”。
“又是锦衣卫抓了哪个混蛋?”林修直接咆哮出声。
“呃……回大人,是叛贼河东节度使朱震……调兵西行渡河靠拢李承烨叛军所在,不想……被漕帮趁乱凿漏了他的运粮船,如今逆贼朱震所部无粮,被……朝廷大军围困在河西郡了。”
“哈哈哈……好!大捷啊!没想到小小漕帮,草莽乌合,居然……能为朝廷立下如此大功!”刑部尚书韩昭笑出声,太滑稽了,麾下有两万精锐的朱震,居然被小小漕帮给收拾惨了。
“韩大人莫非忘了?如今的漕帮和江南盐帮,可都在锦衣卫的控制之下!”丞相谢明远突然颔首捻须,微笑着道:“呵呵,这一连串的变故,明显都是靖安侯的手笔!你们以为,陛下屡屡相求李珩复职入朝,李珩屡屡推辞就真是偷懒?不是他不肯,而是……彼时,他暗中之筹划还未见成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