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还抓着通讯器，手很紧，指节发白。控制台的光一闪一闪，照在他脸上，但他眼睛里没有光。他盯着屏幕中间那片黑的地方——b7-a空腔的位置。三小时前，那里还有信号，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空气中有烧焦的味道，是刚才灵能反噬留下的。整个控制室很安静，连风的声音都听不到。只有终端上的红警报一直在跳，又自动消失。
艾德琳靠在机器旁边，脖子上的项圈还在冒烟，灰白色的灰落在她肩上，碎成粉末。她没动，任由烫热的金属贴着皮肤。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心，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边缘泛着绿光。皮肤下面有绿色的东西在动，像藤蔓一样往身体里爬。
“你刚才说的基因密钥。”她开口，声音有点哑，“如果它已经复制过你一次，再用同样的方法去刺激它，就等于把钥匙送过去。它会认出是你。”
雷煌转头看她。他的左眼是机械的，蓝色的光闪了一下，正在扫描她的状态。心跳快，神经不稳定，灵能残留很高。
“但它复制的是三年前的我。”他说，语气很平，“那时候我没做过‘断脊’改造，也没签‘归墟协议’。那时的节奏……太慢了。”
他抬起右手，张开五指。机械眼启动，眼前出现很多数据界面。那段陌生代码还在他脑子里运行，不攻击，也不离开。他没删它，也不能删。这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机会。他必须试一次。
“我算出了它的反击间隔。”他看着主屏，“每次爆发后，有0.7秒的停顿。很短，但够用了。就像呼吸之间有个空隙，只要一瞬间，就能插进一把刀。”
艾德琳皱眉，手指摸了摸伤口，“你是想趁它停的时候冲进去？”
“不是冲。”雷煌站起来，走到主控台前，轻轻一点，调出b7-a的结构图。一道蓝光从外面切入，在空腔边缘撕开一个小口子。“是撕。用我的磁场脉冲，在它最弱的时候打开一条路。只要三秒，够救援队进去找到陈垣。”
话刚说完，墙边传来一声闷响。
凯莉斯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她的水晶翅膀裂得更严重了，左边一根主翅断到根部，碎片卡在肩膀里，一动就发出刺耳的声音。她抬起手，掌心里有一小块残破的晶体，指甲盖大小，里面闪着光影，是一段被切断的预知画面。画面里有一条蛇一样的光，在扭动。
“我看到了。”她说，声音沙哑，“那条路……在动。像是活的。它不是固定的，它在躲。”
雷煌走过去蹲下，膝盖压到地上的水，发出轻响。他盯着那块晶体，“你能锁定它吗？”
她没回答，把晶体贴在额头上，闭上眼。瞬间，她全身绷紧，额头青筋凸起，鼻子里开始流血。身体微微发抖，像灵魂被拉进了另一个世界。几秒后，血又流下来，滴在控制台上，染出一小片暗红。
“衔尾蛇轨迹。”她睁眼，瞳孔放大，眼里还有光纹残留，“每次它攻击完，这条路会出现，不到半秒。错过就没有了。而且……它会吞掉靠近的人。”
艾德琳站起身，走向灵能阵列终端。她输入一串指令，调出量子锚定器的能量模型。屏幕上出现三条波线，交错在一起。她越看眉头越紧。
“护盾必须和通道同时开启。”她说，“不然人一进去就会被亚空间侵蚀。那种侵蚀不是伤身体，是毁意识——你会忘记自己是谁，然后变成它的一部分。”
“你能撑多久？”雷煌站在她身后问。
“三分钟。”她盯着屏幕，“用逆相位共振模式，可以挡住它的干扰。但代价是我的神经系统会烧坏，之后至少瘫痪两周。”
“够了。”雷煌点头，“三分钟足够把人带出来。”
“前提是你们的时间要完全对上。”艾德琳突然回头看他，眼神很锐利，“磁场启动、护盾展开、导航激活——这三个时间点差零点五秒都不行。一个人慢了，整个计划就失败。”
雷煌沉默几秒，解开袖子，露出左臂内侧的一道疤。黑色的，弯弯曲曲，像是被电烧出来的。疤痕里有电流闪动，和他的心跳同步。
“用这个计时。”他说，“我的心跳。义眼能监测，误差不超过毫秒。这是‘归墟协议’植入时留下的节拍器，专为同步任务用。”
艾德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轻轻点头。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她问。
“现在。”
他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停在启动键上方。屏幕上，b7区的结构图慢慢转动，空腔位置标成红色。倒计时显示：46小时09分17秒。这是最后的机会。超过这个时间，b7-a会彻底塌陷，什么都留不下。
“我来负责最后一步。”雷煌说，声音不高，但很坚定，“第二心跳时你开护盾，第三心跳凯莉斯启动导航，第四心跳我引爆基因脉冲。”
艾德琳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项圈。金属环碰到皮肤的瞬间，绿色的痕迹从肩甲蔓延到锁骨，像是活的东西在生长。她没退，反而挺直背，双手插入数据槽，神经连接完成。
“准备逆相位共振。”她说，“系统校准中。”
凯莉斯扶着墙站起来，翅膀发出脆响。她把残晶插进导航终端，手在抖，但动作很稳。系统开始生成路线，一条发光的线在空中浮现，忽明忽暗，像蛇在游动。
“导航就绪。”她说，声音虚弱，“但只能维持四分钟。超时，路线崩解，谁也回不来。”
雷煌拿起通讯器，拨通武器舱。
“‘破界’单元进入待命。”他说，语速平稳，“双人组，带量子锚定器和生命包。十分钟后执行‘归途-a’行动。”
那边传来回复：“收到，指挥官。”
他放下设备，看向两人。
“最后确认一次。”他说，“你们还可以退出。”
艾德琳冷笑，嘴角流出一丝血，“你以为我现在还能回头？它已经在我身体里了。要么毁了它，要么被它吃掉。没有别的选择。”
凯莉斯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导航终端上。她脸色很白，手指发抖，但没松开。她的眼神空，却又很专注，好像已经看到了那条路。
雷煌按下同步键。三种能量开始汇聚：磁场从他体内发出，灵能由艾德琳引导，导航由凯莉斯强行固定。屏幕上三条线一开始乱跳，后来慢慢靠近，快要合在一起。
“心跳基准已锁定。”义眼提示，“t时刻设为第四心跳。”
空气变重了，连光都慢了。所有设备进入静默，只留核心系统运行。没人说话。
第一心跳。
雷煌胸口动了一下，电流从手臂冲向全身，神经绷紧。义眼记录数据：血压142，心率87，神经速度最高。
第二心跳。
艾德琳咬破嘴唇，血从下巴滴下。护盾程序启动，终端冒烟，很快被冷却系统吸走。她身体剧烈抖动，眼里泛出绿光，像灵魂在燃烧。
第三心跳。
凯莉斯睁大眼，导航投影弹出，蛇形光路凝固成一条通道，边缘闪着不稳定的空间波纹。鼻血再次涌出，但她笑了，像个完成任务的孩子。
第四心跳。
雷煌按下按钮，基因脉冲爆发，整个控制室被蓝白闪电吞没，金属墙发出高频震动，像要裂开。那一瞬，空间好像扭曲了一下，时间也停了一帧。
就在那一刻，凯莉斯突然抬头，看向空中。
她看见陈垣站在光路尽头，手里拿着一把透明的刀。刀没有刃，却划开了空间，留下看不见的裂缝。他穿着最后一次见面时的作战服，肩上有她划破的痕迹。他的脸模糊，像是被人抹掉了，但嘴在动，好像在喊什么。
她想听清，可还没听到，画面就碎了。
像镜子被打碎，每一块碎片里都有一个陈垣：有的笑，有的哭，有的转身离开，有的已经被吞成空壳。
凯莉斯跪倒在地，残晶从手中掉落，化成粉末。
控制室恢复安静，只剩机器低沉的嗡鸣。
雷煌站着没动，手还按在按钮上，汗从额头滑下。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那是警告。
也是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