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寒域深处的惊天波动,以及界壁之外那短暂却足以令化神颤栗的交锋,并未在天澜大陆引起广泛的波澜。那足以冰封神魂的极寒,那吞噬万法的混沌,那璀璨的星辰锁链,都被局限在那片绝地与苍穹之巅,寻常修士根本无法感知,即便偶有元婴老祖神识扫过,也只觉得那片区域法则紊乱,空间脆弱,不敢轻易深入探查。
叶尘悄然回归,气息尽数内敛,混沌道婴沉寂于丹田宇宙中央,那一点引发归墟的混沌原点更是深藏不露。他如今看上去,便如同一个气质略显独特的金丹修士,行走在望泽镇重建一新的街道上,无人能窥其深浅。
“阁主!”
王大胖得到消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新建的石楼中冲出,脸上洋溢着激动与如释重负。虽然他对叶尘有着盲目的信心,但之前黑水泽深处的恐怖异象以及偶尔泄露出的令他灵魂冻结的气息,依旧让他提心吊胆。如今见叶尘安然归来,且气息似乎更加浩瀚难测,心中大石终于落地。
“辛苦你了,大胖。”叶尘看着眼前明显成熟稳重许多的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丝精纯的混沌灵气渡入,悄然滋养着他因常年征战而留下的些许暗伤,“黑煞谷已不足为虑,此间事了,尘阁日后便交由你全权打理。”
王大胖浑身一震,只觉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所有疲惫与隐痛,修为瓶颈都隐隐松动。他并未因获得大权而欣喜,反而急道:“阁主,您……您要离开?”
叶尘望向南方青云门的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距离,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山门,看到了天枢峰上的云卷云舒。
“此间天地,于我而言,已有些狭小了。”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然,“我有必须要去的地方,也有必须要去面对的事情。”
他取出几枚玉简,递给王大胖。里面不仅有他改良精简后的《九转混沌诀》前几层功法,适合不同资质的弟子修炼,更有他结合《混沌丹经》、《混沌器谱》心得,整理出的适合此界材料的炼丹、炼器法门,以及一些强大的阵法布置详解。这些都是足以作为一个宗门立身之本的宝贵传承。
“这些予你,好生研习,谨慎传承。尘阁不必称霸,但求问心无愧,护持一方。”叶尘嘱咐道,“若有无法解决之事,可捏碎这枚符箓。”
他又递给王大胖一枚看似普通的灰色玉符,其中封印着他一道混沌剑气与神识印记,关键时刻可斩元婴,亦可让他有所感应。
王大胖双手颤抖地接过玉简和玉符,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虎目含泪,重重叩首:“属下谨遵阁主之命!必不负所托!阁主……保重!”
他知道,阁主的舞台,早已不在这天南一隅,甚至不在这天澜大陆。他能做的,便是守好这份基业,不让阁主有后顾之忧。
叶尘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身形缓缓变淡,如同融入风中,消失不见。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青云门,云鹤长老的洞府之外。
洞府禁制对他形同虚设,他一步踏入,只见云鹤长老正坐在石桌前,面前摆着一局残棋,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到来。
“你来了。”云鹤长老放下手中的棋子,抬眼看向叶尘,目光复杂,有欣慰,有感慨,更有深深的震撼。他虽然无法具体感知叶尘如今的境界,但那返璞归真、与天地道韵隐隐相合的状态,让他明白,这个当年被他看好的弟子,早已一飞冲天,达到了他难以想象的高度。
“师尊。”叶尘躬身一礼,无论他修为多高,云鹤长老当年的指点与回护之恩,他始终铭记。
“不必多礼。”云鹤长老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黑水泽之患平息,黑煞谷覆灭,是你的手笔吧?还有之前北寒域那边的动静……”
“些许琐事,不敢劳烦师尊挂心。”叶尘默认,随即取出一个玉瓶和一枚玉简,“此瓶中有三颗‘混沌悟道丹’,于师尊突破当前瓶颈或有益处。玉简之中,是弟子对阵法一道的些许心得,或许能补全师尊所研阵法的一些缺憾。”
云鹤长老接过,神识略微一扫,便浑身剧震!那丹药蕴含的道韵让他元婴悸动,那玉简中的阵法见解更是直指本源,玄奥无比,远超他平生所学!这份礼,太重了!
“你这孩子……”云鹤长老声音有些哽咽,他知道,这是叶尘在报答师恩,也是在告别。
“弟子即将远行,归期未定。”叶尘轻声道,“青云门与尘阁,还望师尊日后能照拂一二。”
“放心,只要为师在一日,必不让人欺辱他们。”云鹤长老郑重承诺,他看着叶尘,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前路艰险,万事……小心。”
“弟子谨记。”叶尘再次一礼,身形缓缓后退,融入洞府石壁,消失不见。
云鹤长老望着他消失的地方,久久无言,最终长长一叹,目光落在手中的玉瓶和玉简上,充满了复杂。
……
离开青云门,叶尘并未惊动任何人,包括天枢峰上那些或许还记得他的弟子。他如同一个过客,悄然游历了一番曾经历过的地方——黑风山脉的外围,当年获得古戒的山洞已彻底坍塌;五宗会武的旧址,只剩下一些残破的擂台;甚至去了一趟已物是人非的青云城叶家旧址,只是远远一瞥,并未现身。
百年光阴,足以改变太多。故人或已老去,或已化作黄土,曾经的恩怨情仇,在如今的他看来,已然淡如云烟。
了无牵挂后,他寻了一处荒僻的山谷,心念沟通远在无尽虚空之外的天衍道宫。
周身空间波动荡漾,下一刻,他已回到了那残破而恢弘的混沌王座之上。
那道留守的混沌投影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他体内,带来了道宫这段时间并无异常的信息。
他神识扫过,发现姜璃仍在百草园旁的静室内闭关,周身自然道韵更加浓郁,显然《自然源经》的修炼渐入佳境,气息也已达到了金丹后期,进境可谓神速。
叶尘没有打扰她,径直来到核心控制室。
他取出那块得自北寒域绝地的玄冰魄。纯净的幽蓝晶体一出现,整个控制室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精纯的极寒本源引动着道宫残存的阵法微微亮起。
“去。”
他屈指一弹,玄冰魄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投入道宫能量核心——一个黯淡无光的混沌漩涡之中。
嗡——!
如同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那混沌漩涡猛地一震,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旋转起来,幽蓝色的极寒本源被迅速转化、提纯,化作精纯的混沌能量,沿着道宫内部无数细微的脉络,开始输送!
控制室内,那个微缩的道宫模型上,代表着能量储备的区域,数值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爬升!虽然距离填满那巨大的空缺仍是杯水车薪,但总算不再是之前近乎枯竭的状态。
一些原本因能量不足而彻底黯淡的区域,如部分照明阵法、基础的防御预警系统,开始重新亮起了微弱的光芒。整个死寂的道宫,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活力。
“总算……迈出了第一步。”叶尘看着那缓慢增长的能量条,轻轻舒了口气。修复道宫,是一个水磨工夫,急不得。
他能感觉到,随着能量的初步补充,道宫隐匿于虚空的能力增强了一丝,对外界危险的预警机制也恢复了一点。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回到混沌王座之上,盘膝坐下。
是时候,为前往灵界做最后的准备了。
他内视丹田,那方混沌道婴所化的宇宙缓缓旋转,中央灵光璀璨,万星循着特定的轨迹运行,法则链条隐现,边缘界壁虽然依旧淡薄,却比之前稳固了许多。
与北寒仙域和灵界巡天使的短暂交锋,让他对自身力量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也看到了不足。他的“道”足够高远,但“力”的积累,尚且不足。混沌道婴的成长,需要海量的能量与法则感悟。
灵界,资源远胜下界,法则也更加清晰完善,正是他快速提升的绝佳之地。而且,那“万界天骄战”,听着便是一场汇聚诸界英才的盛事,必然伴随着无数的机缘与挑战。
他开始梳理自身所学,将《混沌道书》中的诸多神通秘术,与自身凝结道婴后的感悟相互印证、融合。
“混沌劫光”的毁灭之力,融入了归墟意境。
“大挪移术”的空间运用,结合了时空裂隙的感悟。
“法天象地”的法身凝聚,开始尝试以自身宇宙投影为基础。
……
时间在深度闭关中悄然流逝。
道宫内,因为有了一丝能量供应,时间流速的差异也稍微恢复了一点,虽然远达不到巅峰时期的比例,但也让叶尘的修炼效率提升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年,也许是数载。
这一日,叶尘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色一闪而逝,周身气息圆融无暇,已然稳固在了元婴中期巅峰,只差一个契机,便可踏入后期。
他心有所感,目光穿透道宫壁垒,望向了那冥冥中传来的、属于灵界的牵引波动。那是更高层次界域对强大个体的自然吸引,也是巡天殿接引机制的一部分。虽然他灭杀了一位星使投影,但这种基础规则层面的牵引并未消失。
“时候到了。”
他长身而起,一道神识传讯送入姜璃闭关的静室,告知她自己将前往灵界,嘱她继续守护道宫,潜心修行。
随后,他来到传送殿,站在那座唯一修复的小型传送阵上。
这一次,他不再需要以尘阁令牌为坐标,而是直接锁定了那来自灵界的、无比清晰的界域坐标!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随即,引动了传送阵!
磅礴的混沌灵力注入,阵法光芒大盛,空间之力剧烈波动,将他周身包裹。
在身形彻底模糊前,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这片残破而古老的宫殿,目光坚定。
“灵界,我来了。”
光芒一闪,传送阵上已是空无一人。
唯有那残破的道宫,载着仍在闭关的护法,继续隐匿于无尽的虚空乱流之中,静待着主人再次归来,将其彻底唤醒,重现昔日辉煌。
而叶尘的下一段传奇,即将在那更加浩瀚无垠的灵界星空,徐徐展开。
(第15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