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厚重的实木门缓缓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只剩下叶氏集团的核心高层,空气仿佛凝固了,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牢牢锁定在那个被秦风推着、缓缓移向主位旁预留空位的轮椅上。
轮椅上,陆墨染微微蜷缩着,素色长裙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透明,纤细的手指搭在扶手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着青白。她低垂着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轻浅,整个人透着一股大病初愈、弱不禁风的脆弱感,仿佛刚才那个在谈判桌上语惊四座、切换自如的语言天才只是众人的幻觉。
然而,正是这种极致的柔弱与方才锋芒毕露的强悍形成的巨大反差,像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与会者的心头。
死寂持续了足足十秒。
终于,技术研发部的首席顾问,一位头发花白、资历深厚的老专家,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打破了沉默:“她……她刚才……那是……八国语言?!不止!还有专业术语!这怎么可能?!她才多大?!她不是刚刚……”他看向陆墨染的眼神,充满了惊骇,仿佛在看一个从实验室里跑出来的非人存在。
财务总监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才确认不是做梦,他喃喃道:“见鬼了……施耐德那个老狐狸,居然被她驳得哑口无言……最后那个条款,要不是她点出来,我们至少要多让出三个点的利润!三个点啊!”他的声音带着后怕和狂喜交织的复杂情绪。
“何止是利润!”战略规划部的负责人猛地一拍桌子,激动得脸色通红,“关键是气势!你们看到施耐德团队最后离开时的表情了吗?跟见了鬼一样!我们叶氏,多少年没在和国际顶尖巨头的谈判中这么扬眉吐气了!这简直……简直是奇迹!”
一时间,会议室炸开了锅。惊叹声、议论声、质疑声、狂喜声交织在一起,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撼和不可思议。几个之前对叶枭坚持让陆墨染参会颇有微词、甚至暗中认为叶少被美色所迷的高管,此刻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偷偷瞄向主位上那个始终沉默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羞愧。
叶枭端坐在主位,背脊挺直,如同山岳。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轻轻敲击着,发出极有规律的轻微声响。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激动不已的下属,最后,落回到了轮椅上那个看似虚弱不堪的身影上。
那目光,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带着审视,带着探究,但仔细看去,在那片冰封的湖面之下,似乎有一丝极细微、极难察觉的……满意?甚至是一点点……与有荣焉?
仿佛在说:看,这就是我选中的人。哪怕她此刻看起来如此脆弱,但她的价值,远超你们的想象。
他没有说话,但这种无声的默认和那种隐含的“占有”意味,比任何夸赞都更具分量。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因他这沉默的注视,而悄然改变。众人渐渐安静下来,目光在叶枭和陆墨染之间来回逡巡,心中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叶少这态度……莫非,陆墨染不仅仅是一枚有价值的棋子?难道那些关于“未来主母”的离谱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就在这时,轮椅上的陆墨染似乎因为长时间的精力消耗和室内沉闷的空气,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微弱,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抬起眼,看向叶枭,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叶少……抱歉,我有点累了……”
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依赖,仿佛一只完成表演后寻求主人安抚的珍贵雀鸟。
叶枭敲击桌面的手指顿住。他深深看了陆墨染一眼,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几秒后,他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会议到此为止。秦风,送陆小姐去顶楼休息室。”
“是,叶少。”秦风躬身应道,推着轮椅转向门口。
就在轮椅经过叶枭身边时,叶枭忽然伸出了手,动作自然无比地替陆墨染拢了拢滑落到肩头的薄外套的衣领。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颈侧冰凉的皮肤,带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战栗。
这个动作,极其短暂,却充满了无声的宣示意味。
整个会议室,瞬间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高管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叶少……叶少竟然……亲自为陆墨染整理衣服?!这种近乎亲昵的举动,发生在向来不近女色、冷酷无情的叶枭身上,简直比看到陆墨流利切换八国语言还要令人惊悚!
叶枭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收回手,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陆墨染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睫,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这男人……是在用这种方式,回应她刚才刻意表现出来的“依赖”,同时向所有人宣告他的“所有权”吗?真是……霸道得可以。
轮椅被缓缓推出会议室。门关上的瞬间,会议室里压抑的惊呼和议论才如同洪水般爆发出来。
“我的天!叶少刚才……”
“看来陆小姐在叶少心中的地位,远比我们想象的要重要得多!”
“难怪叶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她……”
“以后对陆氏,对这位陆小姐,态度必须彻底改变了!”
叶枭听着身后的议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而笃定的弧度。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陆墨染展现出的价值越大,他这把“锁”就要扣得越紧。至于她身上的秘密……他有的是时间和手段,慢慢揭开。
顶楼专属休息室内,秦风将陆墨染安置在柔软的沙发上,递上一杯温水后,便无声地退到门外守卫。
门一关上,陆墨染脸上那副虚弱无助的表情瞬间消失无踪。她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指尖轻轻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刚才的表演,看似轻松,实则极其耗费心神。不仅要精准控制语言输出,还要时刻维持那种脆弱的体态,更要暗中引导叶枭的情绪和在场所有人的观感。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叶枭那隐晦的“骄傲”和霸道的“宣示”,恰恰证明了他对她价值的认可和……某种程度上的“上钩”。她要的就是这种微妙的平衡——既展现足够的价值引起他的重视和保护欲,又不能完全暴露底牌,让他感到失控。
她需要叶枭这座靠山,来应对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风暴。“收割者”?“容器”?这些词汇背后隐藏的危机,绝非她一人能够应对。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秦风的声音传来:“陆小姐,叶少吩咐,请您稍作休息后,去他办公室一趟。”
陆墨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该来的,总会来。叶枭的“审问”,才是接下来的重头戏。
她站起身,虽然脚步依旧有些虚浮,但脊背挺得笔直。走到镜前,她看着镜中那张苍白却眼神锐利的脸,轻轻勾了勾嘴角。
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叶氏大厦地下停车场,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窗缓缓升起。车内,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对着耳麦低语:
“目标确认进入叶枭核心区域。‘容器’适应性超常,价值飙升。‘渔翁’建议,启动‘摘果’计划前置步骤……对陆氏施压,逼她露出更多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