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废墟上,烟尘如被无形之手搅动的残墨,仍在盘旋。
“……承蒙相救,还未请教——阁下是?”
即便方才的爆炸余波仍在耳膜内回荡,即便颈侧溃烂的紫藤纹路仍在作痛,他的语调依旧温润而从容。
询问悬在焦热的空气里,尚未得到回应。
这时!
数道急促的破空声自不同方向刺来,鞋跟踏碎焦土的脆响连成一片。
几乎同一瞬,七道羽织挟着夜风同时降临废墟边缘,衣角翻飞,呼吸尚未来得及调匀,便已被眼前的景象攥住心脏——
风柱·不死川实弥第一个止住冲势,鞋底在滚烫的焦土里拖出两道深深沟壑。火星溅到裤角,他却浑然不觉,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苍白,牙关咬得咯吱作响,仿佛要将满腔怒意咬碎。
炎柱·炼狱杏寿郎的吼声紧随而至,朱红羽织劈开浓烟,像一柄燃烧的长刀直插夜色:“主公——!!”
水柱·富冈义勇与霞柱·时透无一郎几乎同时凝实身形——水纹与霞影尚未散尽,蓝与灰的衣角仍在半空猎猎翻飞。
后侧烟尘忽然被一股柔力撞散,恋柱·甘露寺蜜璃提着裙摆冲出,樱色辫梢高高扬起,呼吸里带着焦糊与紫藤混合的辛辣。
蛇柱·伊黑小芭内贴地滑行而止,白蛇从袖口探出,猩红信子急促抖动,锁定废墟深处那团扭曲血肉。
狭长的金眸眯成一条线,嗓音低而冷:“……恶鬼的味道,就在前面。”
虫柱·蝴蝶忍最后现身,羽织轻振,指尖已夹住三支紫藤毒针。她脸上失去平日笑容,眸底却结着一层寒霜。
七道身影,七把尚未完全出鞘的利刃,将绝望与狂怒同时按在剑颚之上。爆炸后的死寂扼住所有人的心脏——最坏的猜想几乎要将呼吸碾碎。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即将爆发的前一瞬!
轰——!
雄浑如山岳的怒吼自火场最深处炸开,声浪瞬间压过噼啪燃烧声:
“他就是鬼舞辻无惨!在此地——斩杀他!各位!杀掉恶鬼!!”
岩柱·悲鸣屿行冥阔斧劈开浓烟,流星锤曳着冷光砸落,佛珠颤出低沉嗡鸣。
火浪被劲风撕开,露出庭院中央那团扭曲蠕动的血肉——半张面孔已复原,却仍旧狰狞。
“各位!无惨已被我注入‘变人之药’!只有这次机会了!”
珠世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焦急却清晰,刚才近身对无惨使用血鬼术时,被无惨的管鞭抽飞。
“无惨——!!”不死川实弥的瞳孔因极致仇恨瞬间缩成针尖,怒吼几乎撕破喉咙。
“上!”富冈义勇第一个拔刀,水纹在脚边一闪。风压、霞影、蛇影、恋之跃、虫之闪,六道呼吸轨迹同时亮起。炼狱杏寿郎紧随其后,火焰纹路自刀背攀爬,像活物般猎猎燃烧——
轰!
几乎在同一刻,一道温和却不可抗拒的金红色火线无声燃起,横亘七柱与战场核心之间。火线收拢,热浪拂动羽织,却未带丝毫灼痛。
尘烟散尽,黑衣青年单手托刀,另一手稳稳扶住产屋敷耀哉的臂弯。
产屋敷耀哉此刻正半倚在残垣上,却缓缓抬起瘦削的手,朝他的剑士们“望”来——空洞的眼窝映出火光,像两盏重新被点亮的灯。
从地狱到天堂的逆转,只在一瞬。
“主……公?”甘露寺蜜璃哽咽,狂喜与后怕交织,膝盖一软,几乎跪倒。
“嗬……”伊黑小芭内袖中白蛇兴奋嘶鸣,金眸震颤。
七柱动作同时一滞,呼吸法的光晕因情绪波动而乱了一瞬。
无惨亦猛地回头,猩红瞳孔里第一次浮现惊疑——方才那种爆炸中,竟有人能带着四个普通人毫发无损地脱离?!
黑衣青年静静托刀而立,衣角未染半分烟尘。
他未语,先敛锋芒,却叫所有目光不由自主落向他。
“千澈先生!!”炭治郎的惊呼从后传来,带着忍不住的颤音与狂喜。
善逸一把拽住伊之助的臂甲,眼泪鼻涕齐飞:“他真的来了!杏寿郎大哥的信没有骗我们!”
炼狱杏寿郎收住冲势,回首望向千澈,眼底燃起灼灼明火:“你果然……赶上了。”
千澈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稳稳压过远处雷火般的轰鸣:“受炼狱先生所托,来赴终局。好久不见,各位!”
短短一句,像一桶清水浇在热油上——绝望与悲愤瞬间化作炽烈战意,在每个人胸腔里轰然炸开。
不死川强压怒火,侧眸低声问:“杏寿郎,这位便是你提及的‘海外隐村’援手?”
“是。”炎柱咧嘴,齿间火光一闪,“他斩鬼的心,比我更炽热。”
无惨在紫藤毒雾中嘶吼,血肉扭曲。
七柱对视,刀锋同时扬起——
“杀!!”
“去吧。”千澈侧首,目光扫过众柱,语气淡得仿佛只是指路,“黎明已至,别让他再看到月亮。”
炼狱咧嘴,齿间迸出火星:“明白!”
富冈义勇无声拔刀,水滴顺着刀背滑落,在焦土上砸出细小坑洞。
不死川实弥舔了舔虎牙,狞笑一声,风之呼吸的漩涡在他脚底悄然成形。
七柱同时起步,三小只紧跟其后,刀光、风压、雷纹、霞雾……所有杀意汇成一条洪流,向着烟尘最深处咆哮而去!
而千澈仍立在原地,指尖那缕日轮火线微微跳动,像一盏不肯熄灭的灯。
产屋敷微微侧首,轻声问:“不加入前锋吗,千澈先生?”
千澈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无惨身上,淡淡道:“垂死挣扎,必有后手。我为此压阵。”
千澈可知道,眼前这位‘鬼王’,极致傲慢下的极致怯懦——万一直接自爆逃走就坏了。
产屋敷听后,那深陷的眼窝似乎都清亮了些许。
他缓缓点头,侧耳“望”向战场,轻声道:“如此,便再无挂碍了。”
千澈的话语,如同卸下了他肩上最后一副重担。
那抹笑意终于不再克制,悲悯是为正在厮杀的剑士与百年的牺牲,释然则是为这终将落定的结局。
他看不见,但他‘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看’到了交织的呼吸法如同绚烂的极光,‘看’到了千年诅咒正在他孩子们的刀锋下发出断裂的悲鸣。
废墟之上,夜风仍在呼啸;
废墟之下,新的朝阳正被刀锋一寸寸劈出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