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蝶拖着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的身体回到教室,脑子里昏昏沉沉,只想赶紧趴下续命。刚把自己摔进座位,他猛地想起——水杯忘在操场那棵梧桐树下了。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认命地准备再次起身,拖着这残血状态想去把水杯捡回来。
就在他撑着桌子刚要站起来时,教室后门被推开,许知夏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之前在看的那本厚书,另一只手……拿着两个水杯。一个是他自己的蓝色保温杯,另一个,正是谢怀蝶那个黑色的、印着一个模糊摇滚乐队logo的普通水杯。
许知夏像是没看到谢怀蝶脸上混杂着惊愕和“怎么又是你”的表情,径直走回座位坐下,然后极其自然地把那个黑色水杯放到了谢怀蝶的桌角。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句解释,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放下水杯后他就重新翻开了那本厚书,仿佛只是顺手捎了片落叶回来。
谢怀蝶看着桌角那个失而复得的水杯,又看了看旁边瞬间进入“勿扰模式”的许知夏,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人他妈是要拿个五杀吗??
从早上堵门送早餐,到操场树下“偶遇”看书,再到围墙下张开双臂,现在又顺手帮他拿回水杯……这一连串操作,精准、沉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把他堵得哑口无言。
算了。谢怀蝶放弃思考。跟这人较劲纯属浪费他本就不多的电量。水杯拿回来了正好,省得他再跑一趟。
他拧开水杯灌了几口已经变得温凉的水,然后把水杯往桌肚里一塞,再次趴倒在桌面上,将脸埋进臂弯,试图在午休前抓紧时间充会儿电。
这一次,疲惫和精力透支让他睡得比上午更沉。等他被胃里隐约的饥饿感唤醒,迷迷糊糊抬起头时,发现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窗外的阳光变得炽烈——已经是中午放学很久了。
这个点去食堂,人肯定多得要命。谢怀蝶揉了揉睡得发麻的胳膊,慢吞吞地站起身,晃出了教室。
果然,食堂里人声鼎沸,每个打饭窗口都排着不短的队伍,放眼望去,几乎找不到空位。谢怀蝶皱着眉打了份最简单的套餐,端着餐盘在拥挤的食堂里扫视。如果他随便找个有空位的桌子坐下,估计那桌的同学这顿饭都吃不安生。
他的目光在食堂里逡巡了几秒,然后定格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许知夏一个人坐在一张四人桌旁,正安静地吃着饭。他对面的位置空着。
谢怀蝶只犹豫了一瞬。饿肚子和面对许知夏之间,他选择后者。至少许知夏不会被他吓得不敢吃饭。
他端着餐盘径直走过去,把盘子“哐当”一声放在许知夏对面的空位上,语气没什么起伏地宣告:“没位置了,我坐这你有意见没?”
许知夏吃饭的动作停了一下,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回答:“没有。”
“那就行。”谢怀蝶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开始扒拉自己餐盘里的饭菜。食堂的饭菜味道一般,他也没什么胃口,机械地咀嚼着。
然而,某个刚刚完成“五杀”的家伙,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收手,还想来个第六次。
谢怀蝶正低头吃着,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一双筷子伸了过来,极其自然地从他餐盘里那片几乎没动过的炒胡萝卜片上掠过,精准地夹走了那几片橙红色的东西,然后放回了许知夏自己的餐盘边缘。
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谢怀蝶咀嚼的动作猛地停住,筷子僵在半空。他盯着自己餐盘里突然消失的胡萝卜,又抬眼看向对面正若无其事继续吃饭的许知夏,整个人再次愣住。
这……又是什么操作?
许知夏怎么知道他讨厌吃胡萝卜?甚至连问都没问,就直接替他挑走了?
一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混合着荒谬、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像细密的藤蔓,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让他呼吸都滞涩了一瞬。
这家伙……到底还知道多少他不知道的,关于他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