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周一,空气里都弥漫着周末狂欢后不得不面对现实的萎靡。谢怀蝶前一晚不知是打游戏还是胡思乱想到太晚,成功睡过了头,连带着暂住他家的许知夏也一并被拖累。
两人一路紧赶慢赶,冲到学校时,早读课的铃声早已响过,教学楼走廊空空荡荡。
果不其然,在教室门口,他们被面色不虞的老李逮了个正着。
“又是你们俩!”老李的视线在他俩之间扫了个来回,最终无奈地挥挥手,“老地方,外面站着去!醒醒神!”
于是,谢怀蝶和许知夏再次光荣地成为了教室门外的“左右护法”,背靠着冰凉的墙壁。
谢怀蝶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生理性泪水,侧头看了眼旁边的许知夏。
那人站得笔直,目光平静地望着走廊尽头,脸上没有丝毫被罚站的窘迫或焦急,淡定得仿佛在欣赏风景。
“喂,”谢怀蝶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压低声音,“你怎么这么淡定?” 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丢脸,这人倒跟没事人一样。
许知夏转过头,眼神里带着点理所当然:“上次站过一次了。”
谢怀蝶一噎,没好气地说:“……你就早上不能自己先走吗?”
许知夏沉默了两秒,目光重新投向虚空,声音轻了些,却带着一种固执的认真:“怕你找不到我。”
谢怀蝶:“……”
谢怀蝶被这理由气笑,忍不住反驳:“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丢了不成?”
“你以前都是要我等的。” 他顿了顿,补充了细节“等不到就哭。我习惯等你了。”
“哈?谢怀蝶猛地睁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我哭?!”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脸上写满了“你编也编得像样点”,“我看爱哭的是你吧!毕竟你……”
谢怀蝶的话戛然而止,后半句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毕竟最近好像都是你在哭(虽然是装的)。
这话太特么诡异了,他说不出口。
谢怀蝶悻悻地闭上嘴,把脸扭向另一边,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有点发热。许知夏说的“以前”,是他毫无印象的童年。
那种被另一个人如此清晰地记得自己黑历史的感觉,让他既别扭又无力。
许知夏看着他骤然沉默和微红的耳廓,没有再乘胜追击。只是微微侧过头,将唇角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隐藏在了走廊窗户投下的光影里。
走廊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教室里隐约传来的读书声。阳光透过高窗,在两人脚前投下明亮的光斑。
然而,总有人不想让他们安稳度日。
许知夏上次雷厉风行地去校长室举报,证据确凿,4班那几个在篮球场上恶意犯规、导致谢怀蝶手腕受伤的家伙,被勒令停学了两周。算算日子,他们该回来了。
这不,报复就找上门了。
谢怀蝶和许知夏刚站到早读下课,教室门打开,同学们鱼贯而出。谢怀蝶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正准备进班,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陌生的号码和弹出的短信内容,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谢怀蝶,出来】
谢怀蝶看到这条消息,心想:这谁啊,口气这么冲?
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第二条短信紧跟着追了过来,充满了戾气和粗口:
【老子以前他妈怎么没发现你除了娘们唧唧,还会恶人告状?害老子停了两个星期学!有本事出来单挑!】
看到“娘们唧唧”和“停学两周”,谢怀蝶瞬间明白了。合着是上次篮球赛没被他亲自“教育”够的那几个4班的杂碎,这是缓过劲儿来找场子了。
谢怀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还带着点不屑和被挑衅后的兴奋。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回复得干脆利落:
【行,乐意奉陪。等着。】
发完短信,他把手机塞回口袋,对旁边的许知夏含糊地说了一句:“你先进去。”
然后,他像只警惕的螃蟹,侧着身子,借着出教室的人流遮掩,迅速避开许知夏可能投来的视线,脚步不停地朝着楼梯口走去。
许知夏看着他明显带着目的性、却又刻意避开自己的背影,眉头微蹙,但最终没有立刻跟上去,只是默默注视着他消失在楼梯拐角。
.............
谢怀蝶晃晃悠悠地下楼,熟门熟路地绕到操场后墙,利落地单手一撑,翻身而过。
落地后,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根据短信里提到的地址,朝着学校后街一条片鱼龙混杂、摄像头照不太清的巷子走去。
阳光照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挺拔却带着孤狼般狠厉的背影。谢怀蝶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跳跃着被点燃的、好斗的火光。
显然,有人忘了“校霸”这个名头,不是白叫的。而这场“单挑”,注定不会平静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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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深处,光线晦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隐约的尿骚气。谢怀蝶单枪匹马站在巷子中间,对面是黑压压八个人影。
除了上次篮球赛上那几张令人作呕的熟面孔,还多了几个流里流气、穿着别校校服的生脸,眼神一个比一个凶狠。
1v8吗?
谢怀蝶舌尖顶了顶腮帮,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对方人多,空间狭窄,不利于闪躲,但他胜在够狠,而且心里憋着的那股火——手腕的隐痛、被恶意针对的憋屈、还有眼前这群杂碎的挑衅——正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稳赢。 他对自己说。
别看他平时一副睡不醒的恹恹样子,真动起手来,那股不要命的劲儿他自己都怕。
“呦,还真敢来啊?” 领头的那个4班混混嗤笑一声,他身后的七个人呈半包围状缓缓逼近,“1打8,谢怀蝶,你以为你谁啊?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老子跟你姓!”
谢怀蝶听到这句话扯了扯嘴角,非但没退,反而迎着他们往前走了两步,活动了一下脖颈。
“呵,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淬了冰的狠劲儿,“别废话了,要打赶紧打,老子赶时间。”
而另一边的教室。许知夏回位坐下之后,祁余他们本来是想叫这俩聊会天。却没看见谢怀蝶。问了一句他去哪儿了。
“什么?!知夏,你说谢怀蝶刚刚出去了?你又怎么惹他了?” 祁余凑到许知夏桌子旁边,压低声音,脸上写满了八卦。
他现在是完全不怕那位校霸了,毕竟最近相处下来,发现这人除了表情臭点,只要不触霉头,其实挺好说话。
“我没惹他。”许知夏眉头微蹙,目光还停留在谢怀蝶空着的座位上:“他接了个短信出去的。”
“哦,短信……短信?!” 祁余嘟囔着,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声音拔高。
他对那些小混混的套路有深刻了解,一般这种私下联系,不是约架就是下战书!
“知夏,他刚刚看短信的时候,神情有没有变?有没有很生气或者……很兴奋?”祁余问。
许知夏回想了一下谢怀蝶那一闪而过的、混合着厌烦和跃跃欲试的眼神,点了点头:“有一点。”
“那完了!” 祁余一拍大腿,“谢怀蝶绝对是去干架了!单独约架!”
许知夏:“打架?”
“对啊!” 祁余急声道,“一般正常人谁发短信约见面?除了那种下战帖的,又不想被别人知道名儿的才——”
他话没说完,就听见“哐当”一声!
许知夏猛地站起身:“他们一般在哪儿打?”
“就……就学校后门出去,右拐那条死胡同小巷子,没摄像头,他们老爱在那儿……” 祁余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回答。
“带我去。” 许知夏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我、我吗?” 祁余指着自己鼻子,脸都白了。虽然他长得不算矮也不算瘦,但那毕竟是真刀真枪的打架现场!他从小到大都是乖学生,最多就是体育课上对抗一下,纯一个怂包!!
“你不去我自己去。” 许知夏没等他纠结完,撂下这句话,直接从后门快步走了出去。
祁余看着他的背影,一跺脚,最终还是咬牙跟了上去:“哎!等等我!妈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许知夏这次依旧走的学校正门。面对门卫大爷疑惑的目光,他面不改色,理由和上次抓谢怀蝶翻墙时如出一辙,甚至更理直气壮:“他又跑了,我出去抓人。”
门卫大爷显然还记得他,挥了挥手:“去吧去吧,这次限你一小时,上次抓人抓了五个小时,天都黑了!”
“知道了。” 许知夏应了一声,脚步未停,径直冲出校门,朝着祁余指的方向疾步而去。
祁余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心里叫苦不迭。
阳光炙烤着街道,许知夏的步伐越来越快,几乎要跑起来。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覆盖着一层冰冷的寒霜,眼底深处,是翻涌的担忧和一丝被压抑的暴戾。
而另一边的小巷子里。
小巷里,此刻已经横七竖八躺倒呻吟的身影。
谢怀蝶站在那里,除了校服衣角沾了些灰,呼吸略急促外,看上去确实没什么大碍。
他眼神里的狠厉尚未完全褪去,像一头刚刚结束狩猎的年轻豹子。
“妈的,这人怎么这么厉害?” 一个外校的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咒骂。
“老、老大,好像打不过啊……” 另一个4班的跟班捂着肿起的脸颊,声音发颤,手脚并用地往后缩。
“怂货!” 那个带头挑衅的4班混混嘴上骂着,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因为谢怀蝶正一步步朝他走来,眼神冰冷。
“不给我点儿颜色看看,就跟我的姓?啊?” 谢怀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那混混看着谢怀蝶捏紧的拳头,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声音带了哭腔:“那、那什么……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呗……”
“饶?” 谢怀蝶嗤笑一声,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轻微的响动,“刚刚那么挑衅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说‘饶’?”
他说着,右拳已经握紧,手臂肌肉绷起,眼看就要朝着对方那张令人厌恶的脸狠狠砸下去,嘴里同时骂道:“下次再——”
“谢怀蝶。”
一个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从巷口传来,打断了他未尽的狠话和即将落下的拳头。
谢怀蝶的动作猛地顿住,挥出的拳头僵在半空。他有些愕然地转头,望向巷口。
那几个原本以为在劫难逃的混混,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疼痛了,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互相搀扶着朝着巷子另一端、谢怀蝶视线死角的方向拼命逃窜。
那个差点挨揍的领头混混更是连滚带爬,跑得比谁都快。
谢怀蝶愣神的功夫,那七八个人已经连影子都不见了。他直起身,烦躁地“啧”了一声,拍了拍手上的灰。
“坏我好事……” 他低声嘟囔着,转过身,看向巷口那个罪魁祸首,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许知夏,你他妈的怎么——”
“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许知夏已经几步冲到了他面前。没有质问,没有责备,直接上手,双手有些急切地抓住他的肩膀,目光像是扫描仪一样,迅速而仔细地在他脸上、身上巡视,检查他有没有受伤。手指甚至轻轻拂过他沾了灰尘的衣领和手背关节处,确认没有血迹或明显的伤痕。
“下次不许打了。” 许知夏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还有一丝极力压抑着的、后怕般的紧绷。
谢怀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检查和管束弄得更加不爽,用力想甩开他的手,语气冲得很:“啧,你管我!”
许知夏看着他这副满不在乎、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想到刚才冲进巷口时看到他被七八个人围住的场景,一股混杂着担忧、后怕和怒气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理智的弦瞬间绷断。
他盯着谢怀蝶,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颤和一种深埋已久的执念:
“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谁管你?”
这句话如同按下了暂停键。
谢怀蝶愣住了,所有到嘴边的反驳和怒火都卡在了喉咙里,他睁大眼睛,看着许知夏那双不再是平静无波、而是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
刚刚气喘吁吁追到巷口、正好听到这句话的祁余,也猛地刹住脚步,张大了嘴巴,彻底愣在了原地,脑子里仿佛有烟花炸开。
哥……哥哥?!
卧槽?!原来贴吧里那些“弟弟”“兄长”的猜测……他妈的是真的?!不是cp粉脑补,是纪实文学?!
小巷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只剩下三个少年急促不一的呼吸声,以及那句石破天惊的“我是你哥”,在空气中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