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将至,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焦灼。临近期末,整个班级都像一根绷紧的弦,堆积如山的试卷和每个人眉宇间的紧张。日光灯苍白的光线笼罩着课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压低声音的讨论。大家的精神都高度紧张,每一天的气氛都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闷热,让人喘不过气。
晚自习结束回到家,温雨慈草草洗漱完,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累得几乎不想动弹。大脑因为长时间的专注而隐隐作痛,身心俱疲。就在她意识渐渐模糊,即将沉入梦乡的边缘——
滴滴滴,滴滴滴……
清脆而熟悉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打破了疲惫的宁静。
温雨慈迷迷糊糊地从枕头下摸索出手机,屏幕的亮光在黑暗中有些刺眼。她眯着眼睛看去,锁屏界面上清晰地显示着一条新信息,来自【段砚舟】。
【宝宝,好想你。】
简单的五个字,一瞬间惊醒了温雨慈。连日来的疲惫和压抑仿佛被这行字悄然驱散了几分。温雨慈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烫,她下意识地迅速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指尖能感受到皮肤下升腾的热度。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一抹甜意,她翻了个身,面朝上,手指开始在手机屏幕上哒哒哒地快速敲击起来。
【我也很想你。】
消息刚发送出去,几乎是下一秒,手中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屏幕瞬间亮起,显示着“段砚舟”的来电。温雨慈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刚刚平复些许的慌乱再次涌上。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尽管房门紧闭,家里一片安静。她还是不放心,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反锁了房门,这才仿佛有了一丝安全感。
重新扑回床上,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做什么重大的事情,然后一把拉过被子,将自己连头带脑地严严实实蒙了起来,创造出一个独属于两人的、黑暗而私密的小小空间。她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
“喂!”声音透过棉被的过滤,传过去时带着闷闷的、柔软的鼻音。
电话那头,段砚舟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模样——肯定又是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藏在自以为安全的小世界里。想到她这可爱的习惯,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泛起一阵怜爱的心疼。这股情绪来得突然,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愧疚:
“对不起……”
“嗯?”忙着在被子里调整呼吸的温雨慈并没有听清他那句低语,只觉得他好像说了什么,不由地将手机贴得更紧了些,追问道,“你说什么?”
段砚舟立刻收敛了情绪,不想让她察觉异样。他轻笑了一声,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柔与自然,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没什么,宝宝。对了,阿姨的身体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这个问题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让温雨慈的思绪从甜蜜的思念中抽离出来。她愣了一下,疑惑像小小的气泡般冒了出来。
“嗯?”她下意识地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紧接着追问,“我妈?你怎么知道她身体不舒服?”
这件事,她记得自己最近因为忙于复习,好像……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起。
“是蒋叔告诉我的,他说阿姨频繁出现在医院,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温雨慈心里那点疑虑压了下去,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母亲的病情上。
“没什么大事,” 她松了口气,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带着点放心的柔软,“就是换季有点感冒,加上她前段时间工作太累,引发了偏头痛的老毛病,休息几天就好多了。”温雨慈不想让远在国外的段砚舟担心,没有说实话。
“那就好。” 段砚舟的语气也明显放松下来,带着真切的关怀,“让阿姨多注意休息,你也是,别光顾着复习,把自己累垮了。”
“知道啦。” 温雨慈小声应着,被他话语里的关心包裹,心里甜丝丝的,两人又低声聊了几句复习的进度,互诉了几句想念,直到温雨慈的困意再次袭来,声音都带上了迷糊的尾音,段砚舟才柔声催促她快去睡觉,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温雨慈从被子里钻出来,脸颊红扑扑的,带着甜蜜的笑意,将手机紧紧抱在胸前,很快便沉沉睡去。
然而,另一端的段砚舟,放下手机后,脸上温柔的笑意却渐渐敛去。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眉头微微蹙起。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他拿起手机,又拨了一通电话
“喂!蒋叔,你帮我查一下温雨慈的母亲是不是病了。”
“好,知道了我这两天会留意查一下。不过……这几天你也要小心,你父亲开始行动了。”
段砚舟听着蒋律师的话,眉间刚刚蹙起的川字此刻更加深了,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好,我知道了。”挂断电话,段砚舟依旧站在窗边,拿起手边的烟放入嘴边点燃,烟雾飘起模糊了他的脸庞。他的嘴里呢喃着:温雨慈等我。
第二天课间,压抑的气氛稍微缓解了一些,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题目,或者抓紧时间趴在桌上小憩。
温雨慈正低头整理着上节课的笔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停在了她的课桌旁,带来一小片阴影。
她抬起头,撞进顾泽野有些拘谨却清澈的眼眸里。他手里拿着两瓶果汁,将其中一瓶轻轻放在她摊开的笔记本旁边。
“喏,看你没什么精神。”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试图掩饰关心的别扭。
温雨慈愣了一下,看着那瓶晶莹的橙黄色果汁,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她旁边的白初薇已经抢先一步,动作自然地将那瓶果汁拿了起来,塞回顾泽野手里,语气带着疏离的客气:
“谢谢啊,不过小慈她不爱喝的,你自己留着吧。”
顾泽野的手臂僵在半空,他看着温雨慈,眼神里带着询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温雨慈接触到他的目光,心脏微微一紧。她看到白初薇警示的眼神,又感受到周围若有若无的注视,到嘴边拒绝的话忽然有些说不出口。她想起昨天段砚舟温柔的关怀,一种微妙的愧疚感和对现状的顺从感让她垂下了眼睫,避开了顾泽野的视线,默认了白初薇的处理方式。
“……谢谢,我不用了。” 她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顾泽野眼底那簇小小的火苗,彻底熄灭了。他沉默地收回手,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将那瓶被退回的果汁随意地塞进了课桌抽屉深处,背影透着一种被拒绝后的落寞和冷硬。
白初薇满意地收回目光,凑近温雨慈,低声说:“这就对了,跟他保持距离准没错。”
温雨慈捏了捏手中的笔,没有应声,心里却莫名地有些发堵。课间十分钟剩下的时间,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