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呼吸声,并非来自任何生灵,而是源自穹顶之上,那十二具早已干枯的雷主尸骸!
它们的胸腔剧烈起伏,仿佛沉重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吐纳,都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无数细如发丝的雷电顺着贯穿他们心脏的雷钉,涌入那些狰狞的铜链,发出滋滋的哀鸣。
这根本不是呼吸,这是被强行抽干生命本源的最后痉挛!
守陵的雷祖灵犬伏低身子,猩红的眼眸中流露出人性化的悲悯与愤怒,低沉的咆哮在秦尘识海中响起:“他们被困在此地,已逾千年!每日每夜,神魂被雷钉灼烧,雷源被铜链抽取,用以维持这片大陆的地脉运转……永无休止,不得解脱!”
话音未落,大殿一角的阴影蠕动起来,一个瘦弱孩童的幻影缓缓走出。
他看上去不过七八岁,面色苍白如纸,手中提着一盏早已熄灭的兽骨小灯。
他的眼神,却不似孩童,反而沉淀着跨越了数百年的死寂与沧桑。
“我守在这里,三百二十年了。”他开口,声音稚嫩,却带着令人心悸的空洞,“每一个走进来的雷主,都说着同样的话,‘为了苍生’,‘为了天下’。可他们,从没有问过我们愿不愿意。”
他抬起小手,指向悬于空中的十二具尸骸,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细微的颤抖:“他们,是某些人的父亲,是某些人的兄长,也是某些人的儿子……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堆用来燃烧的燃料!”
就在此时,萦绕在秦尘身周的归流蝶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成千上万只光蝶翩然飞起,扑向那十二具尸骸眉心处微弱闪烁的光点。
嗡——!
当第一只光蝶轻轻触碰到那神魂之光,整个大殿猛地一震!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堤坝被瞬间冲垮,积压了千年的怨念与痛苦,化作惊涛骇浪,轰然炸响!
“放我们回去……”
“好痛……好痛啊!谁来救救我!”
“我的孩子……我想见我的孩子……”
“我们不想当雷!我们只想回家!”
亿万生灵的哀嚎与哭喊在殿中交织回荡,化作实质性的精神冲击,狠狠撞在秦尘的神魂之上。
那不是幻觉,而是这十二位雷主神魂中承载的,属于他们那个时代所有逝去生灵的最后执念!
秦尘脸色一白,识海中,那白衣少年罕见地睁开了双眼,神情无比凝重:“小子,你现在明白‘雷源归流’真正的用途了吗?它从不是为了抢夺,而是为了救赎。你若现在启动,便能将这十二道残魂连同他们毕生雷能一次性回收。但风险极大,他们积压千年的怨念与绝望,会在瞬间冲垮你的神魂。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万劫不复!”
秦尘的目光扫过那十二双空洞的眼眶,看着那一道道在痛苦中挣扎的神魂微光,嘴角却忽然咧开,露出一个桀骜不驯的笑容。
“你说错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所有的哀嚎,“我不是来抢的,我是来……带他们回家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掌心一翻,那盏古朴的命灯赫然出现。
没有丝毫犹豫,秦尘并指如刀,在另一只手掌上猛地划过,殷红的鲜血顿时涌出。
他将淌血的手掌按在命灯的灯芯之上,任由自己的精血被贪婪地吸收。
下一刻,他高举命灯,声如洪钟,响彻整座雷祖陵!
“我秦尘,今日在此,以雷心锁为契,以十二玄雷为证——”
“收你们的债,走我的路!”
轰!!!
他体内的吞噬祖雷胚胎应声而动,仿佛一头沉睡万古的凶兽在此刻苏醒!
它从秦尘体内爆射而出,在半空中化作一个巨大无朋的漆黑漩涡,那漩涡中心,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
鸿蒙本源雷随之运转,紫金色的雷光如温润的潮水,覆盖在漩涡的每一寸角落,准备净化其中即将爆发的无尽怨念。
“来!”
秦尘一声怒喝,那漆黑巨口猛地张开,产生一股无可抗拒的恐怖吸力!
悬挂于穹顶的十二具尸骸剧烈颤抖起来,他们眉心的神魂之光被硬生生从枯骨中拽出,化作十二道流光,不受控制地射向那漆黑漩涡!
刹那间,十二具尸骸仿佛回光返照,同时睁开了双眼!
二十四道蕴含着无尽雷霆与千年痛苦的目光,齐齐锁定在秦尘身上!
雷光交织成网,怨念化作炼狱!
噗——!
秦尘如遭雷击,七窍之中同时喷涌出鲜血,全身骨骼发出一连串不堪重负的爆响,寸寸欲裂!
但他依旧死死握住手中的命灯,牙关紧咬,双目赤红,一步不退!
就在他神魂即将被撕裂的边缘,一道道破碎而虚弱的声音,穿透了怨念的咆哮,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谢谢你……终于有人,还记得我们……”
“不要……走我们的老路……”
“替我们……看看那太平盛世……”
当最后一缕神魂之光没入吞噬祖雷胚胎,所有的怨念与哀嚎戛然而止。
那漆黑的胚胎表面,开始浮现出前所未有、玄奥复杂的回路。
一道信息涌入秦尘的脑海——“雷源归流”正式觉醒!
每日可回收五名濒死者的雷能,然,每次使用之后,心脏处的雷心锁裂痕都将加深一分,需七日滋养方可恢复。
能量终于稳定下来,秦尘长舒一口气,身体摇摇欲坠。
可还不等他站稳,异变陡生!
轰隆隆——!
大殿中央的地面毫无征兆地轰然塌陷,尘土飞扬间,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显现出来。
深坑底部,静静地躺着一口锈迹斑斑的青铜棺椁。
咔……
棺盖与棺身连接处的锁扣自动弹开,沉重的青铜棺盖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向一侧滑开。
棺椁之中,没有尸体,只有一个由十二具完整的人类脊椎骨拼接而成的巨大傀儡!
每一根脊椎骨都闪烁着不同的雷光,散发着属于历代雷主的恐怖威压。
而在那傀儡的胸腔位置,赫然镶嵌着一颗磨盘大小、通体漆黑的晶体!
那根本不是什么雷髓原晶,那是一颗被无尽怨念与黑暗彻底污染的……“雷心母核”!
“不好!”识海中,白衣少年猛然睁眼,发出前所未有的惊呼:“小心!它的能量波动……在模仿你的呼吸节奏!它不是刚苏醒……它早就等着你来完成‘归流’了!”
秦尘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死死盯着那颗跳动着的漆黑母核,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原来雷祖……从来就没活过。”
话音刚落,青铜棺椁中的巨大傀儡,那只完全由指骨拼接而成的手,缓缓抬起,隔空指向秦尘胸口的雷心锁。
一道冰冷、古老、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中回荡。
“欢迎回家,第十三任——养料。”
死寂。
彻骨的死寂之后,是一声轻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骨骼与金属摩擦的“咔嚓”声,从那青铜棺椁深处,悠悠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