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狱密殿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将每一粒尘埃都封印其中。
阿蛮第一个跪倒在血池之前,他那古铜色的胸膛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眼神中燃烧着狂热的信仰。
他仰视着盘坐在血池中央的秦尘,如同仰望着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只。
秦尘的脸色苍白如纸,但双眸却亮得惊人。
他没有丝毫犹豫,右手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弹,第一枚赤金火种便化作一道流光,精准无误地射向阿蛮的心口。
火种触及皮肤的刹那,没有灼烧,没有刺痛,而是如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沉了进去。
下一刻,剧变陡生!
“呃啊啊啊——!”
阿蛮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他全身的血管与经脉瞬间凸显出来,化作一道道狰狞的紫金色纹路,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疯狂蔓延、交织,仿佛有一头远古雷龙在他的血肉之躯内苏醒!
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撕裂、重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爆响。
他的双眼之中,两团紫金色的火焰轰然点燃,几乎要透眶而出!
“我……我感觉到了!是雷!是神的力量!”阿蛮双拳猛地攥紧,仰天长啸。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力量正在他的四肢百骸中奔腾咆哮,那是一种足以撕裂山川、踏碎大地的恐怖威能!
他猛地站起,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黑曜石地面上!
以他拳头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炸开,碎石四溅,烟尘弥漫!
殿角阴影中,小雅握着匕首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她死死盯着秦尘,看得比谁都清楚,每送出一枚火种,秦尘眉宇间的死气就浓重一分,左眼那团不祥的黑气也随之翻涌得更加剧烈。
他是在用自己的命,为他们七人铺就一条通往强者的血路。
“下一个。”秦尘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抽离的不是自己的本源雷力,而是一捧无足轻重的沙土。
第二个,第三个……第六个。
六道身影依次上前,承受着这脱胎换骨的洗礼。
有人在极致的痛苦中浑身抽搐,几乎昏厥;有人则在力量暴涨的狂喜中涕泪横流,放声大笑。
雷光在他们身上闪烁,每个人的气息都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节节攀升,从普通的武者,一跃成为足以独当一面的雷法战将。
就在第七人即将上前时,一股凛冽的寒风毫无征兆地灌入密殿,吹得七盏青铜灯火疯狂摇曳。
凰九幽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殿门口,她一身红袍似血,面若冰霜,声音更是冷得像极北之地的万载玄冰:“秦尘,你疯了!”
她一步踏出,已至血池边缘,目光如刀,死死锁定着秦尘那张几近枯槁的面容。
“都天神火雷是你性命交修的本源!分七人,等于割走你半数雷源道基!黑楼的万人血祭大阵尚未发动,你就要先把自己耗死在这里吗?一旦结界反噬,天上地下,谁也救不了你!”
秦尘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的神光已然有些涣散,他看着焦急的凰九幽,语气淡漠却坚定:“黑楼在南洋布下的祭坛足有七座,互为犄角,呈七星锁魂之势。我一个人,就算有通天之能,也无法在同一时间尽数摧毁。这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凰九幽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最终,那股滔天的怒意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忽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单膝触地,对着秦尘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我凰族身负北冰万兽血脉,天生可抵御邪意侵蚀,更能承受异种能量。”她摊开手掌,掌心处一枚晶莹剔透的冰晶印记缓缓浮现,散发出森然寒气,“让我替一人!至少……能为你分担一分压力!”
“不必。”秦尘摇头,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的任务比他们更重。雷狱是我们的根基,我不在时,你要镇住这山门,守好这最后一道屏障。”
凰九幽浑身一震,抬起头
就在这时,一只通体燃烧着金色火焰的蝴蝶悄然飞入密殿,它没有翅膀,每一次振动都像是在空气中划开一道小小的火焰涟漪。
正是那只神秘的火种蝶。
它轻盈地绕着秦尘头顶仅剩的七枚火种翩跹起舞,尾翼洒落点点璀璨的金粉。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金粉并未消散,而是精准地落在了秦尘那条已经开始石化的手臂上,并缓缓渗入那些灰败的裂纹之中。
原本狰狞的裂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愈合了一丝,虽然微不足道,却仿佛带来了一线生机。
秦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他伸出手指,轻声道:“你也知道……这次去的人,未必能回来,是吗?”
火种蝶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轻轻落在他干裂的指尖,火焰般的身体轻轻一振,像是在无声地回应。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孤独的施予者,而是一个被这世间最纯粹的善意与火焰所反哺的燃灯人。
他将最后一枚火种,打入了第七人的体内。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雷狱山脉的海岸线上,七道周身雷光萦绕的身影跃上了一艘通体漆黑、形如利刃的快舟。
雷刃舟无帆无桨,船身之上铭刻着密密麻麻的引雷符文,破开黑沉沉的海浪,如一支离弦之箭,决绝地驶向茫茫南洋。
秦尘独自立于万仞崖顶,海风吹动他略显单薄的衣衫,手中的雷霆长枪斜指远方海域,枪尖的电弧在黑暗中发出“滋滋”的低鸣。
忽然,他识海深处,那道被暂时压制的黑影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桀桀桀……真是感人至深的一幕。可惜,你亲手点燃的这七盏灯火,终将成为我最美味的养料。你在制造的不是希望,而是七份等待收割的‘食物’……”
秦尘眼神一寒,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以神念回应:“是吗?那就好好看着,等我亲手将你从我的神魂中一寸寸剜出来喂狗!”
话音未落,他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远方的海平线上,浓郁的血雾翻滚不休,一座笼罩在不祥红光中的巨大岛屿,竟如同海市蜃楼般缓缓浮现。
岛屿的中央,一座高达千丈的巨型祭坛直插云霄,祭坛顶端,一座巨大的熔炉正熊熊燃烧,一个通体焦黑、宛如枯炭的人影,正一步步走向那座熔炉,然后,将自己的身体,投入了那足以熔金化铁的恐怖烈焰之中!
燃身佛,自焚为引!万人血祭,已然开启!
“出发!”秦尘的声音化作一道雷音,跨越遥远的距离,在七人的耳边炸响。
雷刃舟上,阿蛮等人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的雷霆之力,看着远方那座被血光与死亡笼罩的孤岛,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滔天的战意与杀气。
他们是秦尘意志的延伸,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刀!
前方的血雾越来越浓,几乎化为实质,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要将这艘渺小的雷刃舟连同船上的一切都碾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