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刮过雷渊裂隙,发出呜咽般的嘶吼。
倚靠着残破战甲沉睡的秦尘,身躯猛然一僵,随即开始剧烈地抽搐。
他双眼向上翻去,眼白占据了整个眼眶,一道道细密的血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那张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狰狞而陌生的神情。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握着雷霆枪的右手猛然抬起,手臂上虬结的青筋如同活过来的毒蛇,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枪锋破空,带起一道尖锐的厉啸,竟是毫无征兆地直指近在咫尺的小雅的咽喉!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小雅僵在原地,冰冷的杀意像无数根钢针刺入她的肌肤。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枪尖上吞吐不定的雷光,那足以将山峦夷为平地的毁灭气息,正对准她最脆弱的脖颈。
她没有躲。
指尖下意识地抚过袖中那枚已经空了的药瓶,那是她最后的希望,却也宣告了失败。
一滴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干裂的土地上,瞬间被寒风吹散。
她望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没有后退半步。
千钧一发!
就在那闪烁着死亡电弧的枪尖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前一刹那,秦尘持枪的手臂诡异地一顿,随即猛地向下一沉!
“嗤啦!”
枪尖偏移三寸,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的脖颈而过,狠狠刺入地面。
狂暴的雷霆之力瞬间爆发,以枪尖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雷浪轰然炸开,将方圆十丈的地面尽数犁开,焦黑的土石翻飞四溅!
剧烈的震荡将秦尘从那无边的黑暗中狠狠拽了出来。
他猛然睁开眼,瞳孔从涣散中重新聚焦,看到的却是近在咫尺、满脸泪痕的小雅,以及自己手中那沾染着泥土与鲜血的枪锋。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懊悔瞬间攫住了他。
“我……我又……做了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痛苦。
小雅没有回答,只是颤抖着手,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符纸。
那符纸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的黑色纹路,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
那笔迹,正是早已失传了千年的“弑亲咒”!
是这道咒,在蚕食他的神智,引爆他心中最深的恶念。
“咻!”
一道冰冷的气息降临,凰九幽的身影踏空而来,脸色凝重如霜。
她并指如剑,对着虚空轻轻一划,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一面光滑如镜的冰晶。
冰镜之中,映照出的并非外界景象,而是秦尘的识海深处。
那片曾经浩瀚如星海的识海,此刻正被无尽的黑气笼罩。
而在识海的核心,一道与秦尘面容完全相同的漆黑身影正盘膝而坐,嘴角挂着一抹冰冷而嘲讽的冷笑,仿佛高高在上的神只,在俯瞰着垂死挣扎的蝼蚁。
“你的善念正在崩解,你的恶念在诅咒的催化下,已经开始反噬了。”凰九幽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字字诛心,“再这样下去,你救不了任何人,只会成为一个被恶念操控的傀儡,亲手杀死你想要保护的每一个人。”
话音未落,另一边,一直埋首于古籍残卷中的墨四十九猛然抬头,眼中爆射出一缕精光:“找到了!”
他霍然起身,将一张兽皮卷轴摊开在众人面前,指着上面一段晦涩的古文,沉声道:“北冰域,有一处被列为禁地的所在——魂镜湖。传说湖底深处,藏匿着一枚‘心雷源泉’,它并非雷霆,却能照见万物本心,拥有分离双生雷核的奇效!”
听到“分离双生雷核”,秦尘
但墨四十九接下来的话,却如一盆冰水浇下。
“可是……根据记载,三百年来,先后共有九位天赋异禀的雷修者试图进入魂镜湖,寻求突破。然而,他们出来时,无一例外,全都变得疯癫痴狂,最终在无尽的哀嚎中自焚而亡。”
深夜,秦尘独自坐在雷渊裂隙的崖边,冷风吹拂着他散乱的长发。
他内视识海,那代表着他善念本源的白衣少年早已消散无踪,只剩下那枚被黑气包裹的祖雷胚胎,还在微弱地搏动着,做着最后的抵抗。
他抬起手,并指如刀,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一划。
鲜血滴落,他催动体内的雷力,试图将鲜血凝于掌心。
然而,曾经如臂使指的十二玄雷,此刻却变得滞涩不堪,仿佛生锈的齿轮,难以转动。
只有幻蜃心魔雷与葵水玄冥雷,与他识海中的那道黑影隐隐产生了一丝共鸣,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宿命对峙。
就在这时,一只通体布满奇异雷纹的飞蛾悄无声息地飞来,在他头顶盘旋了一圈。
飞蛾的翅翼上洒下点点微光,落在他身前的一汪水潭中。
水面波光粼粼,映出了他的倒影。
可下一秒,秦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水中的那个倒影,竟然缓缓地、独立地站了起来!
它的一举一动都与秦尘本人截然不同,充满了邪异与张狂。
他没有出手,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杀意,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影子,低声呢喃:“你是……另一个我?”
水中的影子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无声而残忍的笑容,旋即如墨汁般融入水中,消失不见。
翌日黎明,天光乍破。
秦尘拄着雷霆枪,沉默地站在崖边。
他右臂上那石化的裂纹,已经蔓延到了肩胛骨的位置,仿佛一件即将彻底碎裂的瓷器。
小雅默默地走到他身后,将一枚古朴的青铜铃铛系在了他的腰间。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眼神复杂,像是在对待一个即将远行的故人,又像是在告别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你说过,你会记得我的笑。”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风一吹就会散,“现在,我不求你记住什么了……我只求你,能回来。”
秦尘转过身,望着她那双通红的眼睛,空洞的眼神中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他缓缓抬起那只尚未完全石化的左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她因寒风而有些干裂的唇角。
一缕微弱的太乙青木雷之力自主流转而出,温润的生机瞬间抚平了那抹干裂,让她恢复了红润。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深处,似乎有一个模糊的、温暖的画面一闪而过。
凰九幽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两人面前,神情依旧冰冷:“我带你去北冰域。但你要记住,如果你彻底失控,我会遵守承诺,亲手将你封印,永绝后患。”
秦尘缓缓点头,目光投向遥远的北方,声音平静而坚定。
“该来的,躲不掉。”
魂镜湖畔,万年不化的寒雾笼罩着一切,视线所及,不过三尺。
湖面平滑如镜,诡异地倒映着灰蒙蒙的苍穹,却看不到一丝星光,也看不到一轮明月,仿佛是另一个被世界遗弃的空间。
“哗啦——”
水面破开,一头背上驮着一座微缩石泉的巨大老龟缓缓浮出水面。
它的眼睛浑浊而苍老,仿佛蕴藏着千年的岁月,一开口,竟是清晰的人言:
“心雷源泉,早在百年前就已被一枚天外而来的‘影魇卵’所污染。现在,它照见的不再是本心,而是人心最深处的恶。入水者,必将与自己的至恶之念正面相抗,败则万劫不复。”
老龟的目光落在秦尘身上,缓缓问道:“年轻人,你确定要进去?还是就此回头,让你身体里的另一个‘他’,替你活下去?”
秦尘沉默了良久。
他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他解下身上残破的战甲,露出那遍布石化裂纹的上身,赤着双足,一步一步,踏入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
水面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
就在他整个身体没入湖中的刹那,湖面倒映出的那个属于他的影子,忽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瞳孔,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光亮,只有纯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
岸边,寒泉老龟缓缓沉入水中,只留下一声低沉的叹息,在迷雾中回荡。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心雷源泉深处,秦尘沉入幽蓝水域,四周寂静无声。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