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中,十脚鱼庞大的惨白尸体静静漂浮着,墨绿色的血液仍在缓缓渗出,将周围水域染成一片诡异的色泽。
空气中充斥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黏液腥臭味和众人粗重疲惫的喘息声。
平台上,劫后余生的四人看着那漂浮的庞大尸体,再看看彼此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狼狈模样,都有一种脱离不真实的恍惚感。
短暂的死寂过后,死里逃生的庆幸和极致的疲惫同时涌上心头。
王伯第一个支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娘咧……总算……总算把这玩意儿弄死了……”
黎阳也脱力般地松开了弓,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箭囊和酸软抬不起的手臂,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后怕与疲惫。
萧景珩快步走到苏玉衡身边,小心地将她扶起,眼中充满了未尽的后怕与担忧:“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咳咳……”苏玉衡又咳出一小口带着淤黑的血液,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只觉此刻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尤其是撞在岩壁上的后背和先前被触手缠绕的腰腹,火辣辣地疼。
灵泉玉佩紧贴着她的心口,持续散发着温润的白光,丝丝生机之力如同溪流般涌入她近乎干涸的经脉和破碎的身体,努力修复着损伤,但过程缓慢而痛苦,远不及伤势带来的痛苦。
苏玉衡靠在萧景珩臂弯里,虚弱地摇摇头。
“小姐!您怎么样?!别吓唬老奴啊!”王伯这时连滚带爬地冲到近前,看着苏玉衡苍白的的脸色和嘴角刺目的血迹,老脸上写满了焦急和后怕,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想碰又不敢碰。
黎阳也是快步走向苏玉衡,眼中满是担忧:“苏姐姐,你……你没事吧?刚才吓死我了……”
“还……死不了。没事的,放心吧。”苏玉衡对众人勉强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摇了摇头,声音虚弱,示意自己还撑得住。
说罢,她艰难地转动目光,目光投向不远处依旧昏迷不醒的无双,眼中充满了焦虑,“先……先看无双……他伤得最重……”
萧景珩小心地将她扶到一块稍干净的岩石边靠坐好,声音因消耗过度而疲惫沙哑,但依旧保持着镇定,沉声道:“你先顾好自己,凝神引导玉佩之力,万不可再妄动气血,我去看他。”
他的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方才苏玉衡险些命丧鱼口的惊险一幕,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让他的心脏至今仍抽紧着。
他快速检查了一下她脚踝和腰腹被触手缠绕过的地方,确认骨头无碍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嗯。”苏玉衡轻声应道,然后看向一旁浑身是伤的王伯,声音中满是尊重与感激,“王伯,辛苦了!你也先别管我了,赶紧处理下自己的伤势吧,我们…没有你不行!”
“小姐,我没事,我还是……”王伯正欲再说些什么,但当他看到苏玉衡那带着拒绝且坚定的目光时,最终还是不情愿地选择接受。
他挣扎的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水潭边,顾不上那腥臭的十脚鱼血液,用还能动的右手掬起一捧清水,小心翼翼地清洗着自己左臂和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嘴里不住地倒吸着凉气:“嘶……哎呦喂……这鬼地方,真他娘的是要了老命了……”
萧景珩快步走到无双身边,脸色凝重再次探查他的脉搏和伤口。
无双躺在地上,虽被萧景珩封住穴道止住了血,但还是失血过多,脸色呈现出一种近乎死灰的蜡黄,呼吸更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胸膛只有极其轻微的起伏。
他身上那件衣衫早已被暗绿和鲜红的血液浸透,紧紧粘在伤口上。那些被鲛人利爪尖牙撕裂的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边缘呈现出不祥的乌黑色,甚至隐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腐臭气息。
显然,鲛人的爪牙之上还带有某种阴寒的毒素或尸腐之气,正在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黎阳和王伯在简单处理了伤口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过来,看到无双的惨状,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他们用力咬着嘴唇,这才没哭出声,只是声音哽咽道:
“无双大哥……都是为了救我们……要不是我……”
“无双老弟,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萧景珩厉声打断两人哭诉,语气虽急却带着稳定人心的力量。
“眼泪和懊悔救不了他!黎阳,收起你的情绪!你的箭伤如何?还能动吗?”
黎阳被他一喝,猛地一震,用力抹了一把眼睛,挺直了脊背:“能!殿下,我没事!”
“好!”萧景珩目光地扫过他那包扎过但还在渗血的胳膊,“立刻去检查我们的行囊!清水、伤药,尤其是解毒化瘀的,看看还剩下多少!快!”
“是!”黎阳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踉跄着跑向那些散落在平台各处的包裹,同时将箭矢也都捡了回来。
幸运的是,包裹都用油布仔细捆扎过,虽然浸了水,但里面的东西大部分得以保存。
“王伯,”萧景珩转向老人,语气放缓了些,“帮我扶稳他,我要为他运功逼出阴毒,至少先稳住他的伤势,否则他撑不了多久!”
王伯重重点头,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扶起无双沉重的上身,让其保持坐姿。
萧景珩盘膝坐在无双身后,深吸一口气,不顾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双掌缓缓贴上无双的后心,精纯的内力如同暖流,小心翼翼度入无双体内,引导着他那几乎停滞的气血,试图逼出侵入经脉的阴寒毒气。
而此刻的苏玉衡,正低头看向那个再次乖乖蜷缩回她怀里、重新变得慵懒无害的小白狐,心中疑窦丛生。
那两声尖利的狐鸣,尤其是它眼中迸发出的璀璨金光,竟能震慑住十脚鱼那样的上古凶物?
这小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历?它似乎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展现出不可思议的能力,它到底在这场局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时间,平台上只剩下萧景珩运功时细微的吐纳声、黎阳翻找物品的窸窣声,以及苏玉衡压抑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