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放轻脚步凑过去，见她肩上的斗篷滑了半截，正想伸手替她拢好，李沐晰已猛地抬起头——她素来警觉，便是睡着也醒得快。看清来人是江林，紧绷的眉眼才松了松，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你来得好早。”
“不早了，外面天都亮透了。”江林把食盒往案上一放，语气里带着点心疼，“夫人何必这么辛苦？有我在，天大的事也替你扛着，你且放宽心。”
李沐晰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指尖划过兵书上密密麻麻的批注，轻声道：“三十万大军，两座城的百姓，数千里的地域，肩上的担子重，不得不多学些。”
“学也得有个限度，累垮了身子反倒误事。”江林打开食盒，灵粥的热气混着麦香腾起来，“快尝尝，紫嫣今早做的，味道格外好。”他把勺子塞进她手里，目光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上，又补了句，“吃完歇片刻，防务巡查有羽萱，练兵的事我去盯着，你且偷个懒。”
李沐晰小口喝着灵粥，一边对江林道：“哪敢偷懒？前几日去西岭看他们操练，那些老兵的章法比咱们这些新兵强太多了，许是我们带兵的法子还不到家。”
江林转身微笑道：“这有何难？你派皇姐去守西岭，把西岭守将秦兆岳调过来训练新兵，不就结了？”
李沐晰舀粥的手顿了顿，眉峰微蹙：“我也想过这层，可他是父皇亲封的城主，镇守西岭有功，如今调他来做个教习，等于削了他的兵权政权，怕是会心生不满。”
“事在人为。”江林语气沉了沉，“你如今是西南郡主，总领军务，岂能为顾全一人颜面，耽误了练兵大事？你能看出秦将军练兵有章法，本就是识才之明，既然看出了，为何不敢用？缺的不过是些圆滑的法子罢了。”
李沐晰抬眼望他，眼底带着几分恳切：“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做？”
江林笑了笑：“既然知道人家有本事，就得拿出礼贤下士的姿态。你和皇姐一同去西岭，别摆军令的架子，就说是去向秦将军讨教练兵之道——说白了，就是去当学生。姿态放低些，再找个由头：‘您说的这些我们还是参不透，不如劳烦将军屈就些时日，去帮我们带带新兵？皇姐暂时替您守着西岭，也好让我们学学您的法子。’”
他顿了顿，看着李沐晰渐渐亮起来的眼睛，续道：“这般说，他既不会觉得是被贬斥，反倒会因你赏识他的才能而很受用，多半不会推辞。我再给你一张千里定位符给他，万一有事，瞬间即回，确保万无一失。”
李沐晰手里的勺子轻轻搁在碗沿，眼底的迷茫一扫而空，恍然道：“原来如此，是我把事情想僵了。”晨光从帐帘缝隙钻进来，落在她舒展的眉梢上，添了几分清亮。
……
柳诗瑶捧着食盒，挨次将早餐送到苏婉儿、楚灵香、南宫月帐中，每递过一份，都不忘轻声说一句：“这是紫嫣姐亲手做的，是夫君特意让我送来的。”
不过是寻常话语，寻常吃食，却像晨露落进心湖，漾开圈圈暖意。她们皆是结丹修士，本已无需顿顿进食，几颗辟谷丹便能补足元气。可这掺着灵米香、带着烟火气的早餐，却不止是果腹——吞下去的是温热，修的是人间情分，是寻常日子里的人心温软，连带着灵力都似多了几分活气，悄悄滋长着。这份早餐里，裹着的是柳诗瑶的情意，冷紫嫣的心意，还有江林的牵挂。
苏婉儿与楚灵香接过来时，眉眼都带着自然的笑意，坦然受了——她们早已是江林的道侣，这份关心领得顺理成章。
唯独南宫月，指尖触到食盒的温热时，心跳似漏了半拍。她虽应了与江林双修，却迟迟未有实质进展，实际上还是隔着一层，缺乏那灵魂沟通。那句“夫君让我送的”，像颗火星落进柴堆，瞬间在她心里烧得噼啪作响。
他既已把我视作道侣，为何迟迟不来找我？
南宫月低头舀着灵粥，勺子在碗里搅出小小的漩涡。心里既有相思的苦，又有不解的愁，甚至悄悄泛起一丝不自信——莫不是他其实不喜欢我？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他生了嫌隙？
正胡思乱想间，帐帘被轻轻挑开，带着一身晨露的江林迈步进来。
“灵米粥的味道如何？”他刚从李沐晰帐中出来，脚步未歇便直奔这里，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刚处理完军务的爽朗。
南宫月猛地抬起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脸颊腾地漫上红霞，手里的玉勺几欲脱手，指尖下意识攥紧了勺柄。
“紫嫣姐的手艺，自然是没的说。”她低头抿了口粥，温热的米粥滑过喉咙，心里却像被鼓槌敲着，咚咚直响。
江林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笑意更深了些：“那就好，慢慢吃。一会儿你把军务交给赤晓炎，咱们去谷外再检查一下阵法。”
南宫月一听要同去办军务，心头瞬间漾起暖意。不管做什么，能待在一处多说几句话，已是难得。她嘴上没应，喝粥的速度却悄悄快了几分，玉勺碰着瓷碗，发出细碎的轻响。
匆匆用过早餐，南宫月寻到赤晓炎，将训练章程、巡防路线一一交待清楚，指尖在军务簿上划过，落笔干脆利落。交接完毕，她转身时正撞见江林已在帐外等她，晨光落在他肩头，映得衣袂泛着浅淡的金光。
两人踏上飞舟，破开晨雾，不多时便到了谷外三十座幻阵处。江林唤来十位负责阵法的小伙伴，南宫月已是玄天祖师的亲传弟子，对阵法的理解自有独到之处。她指尖点过阵眼，指出几处灵力流转的滞涩，提议用“九转连环”之法稳固阵基，既能节省灵力，又能增强幻阵的迷惑性。
江林听得认真，不时颔首：“果然思路奇妙，这等阵法法门，怕是连元婴修士都难窥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