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黄毛今晚翻进了死去的老太太家中。
按说现在才九点多，搁以前还不到他 “干活儿” 的时候。
可这老太太家不是没人嘛。
再说，真到了后半夜，进一个刚死过人的房子，他自己也有点胆儿突。
现在这个时候，胡同里安静，可胡同外的大街上还是灯火通明呢。
心底的那点膈应，也就好一些了。
进屋左右一看，这是三间典型的小四合院北正房。中间是堂屋，两侧是厢房。
黄毛打开一个古玩行用来照玉石的小手电，把光线往下一压，就在屋里看了起来。
灯光扫过堂屋，杂七杂八的木箱子、木柜子不少。
正当中放着一张八仙桌，两边是圈椅，墙上还挂着一幅画。
灯光不敢放亮，也看不全，反正看着是有松树有仙鹤的。
根据经验，还是要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找。
这样才不会乱，也不会漏下什么值钱的宝贝。
反正这家没人，也不用着急。
黄毛抬腿，先来到了东厢房。
一推门，一股子难闻的气味就扑鼻而来。
手电一打，屋里除了一张木床，就是一个脸盆架和梳妆台。
看上去都是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再没其他东西了。
黄毛很想进去翻翻抽屉、床底什么的。
可是一想，那老太太八成就是死在那张床上，顿时一个激灵。
鼓了好几次勇气，还是退了出来。
着实是有些胆儿突啊。
算了，还是先去翻西厢房吧。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开了老太太的卧房，有了穿堂风。
这屋里的温度好像都降低了一些，身上冒出的虚汗，此时也感觉有些凉飕飕的。
黄毛大呼了一口气，扔掉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便钻进了西厢房。
这里的杂物更多，箱子、柜子、破木架子堆了不少。
用小手电照着，挨个翻了个遍，可是并没有找到什么值得带出去的东西。
这里瓶瓶罐罐倒是不少。
可自己不认识，也不知道值不值钱。
再者，这些东西翻墙越门的，也不好带。
倒是还翻到了两张旧存折。
一个上面有一百多，一个只剩下了几块钱。
这东西拿出去也取不了钱。
黄毛有些丧气，扔下后又拉开了一个抽屉，看到里面有一摞旧粮票。
这东西拿出去兴许能换几个钱，听说古玩市场上有人收。
刚想伸手去拿，这时一股阴风突然吹到了自己的后背上。
刺激得他后脖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黄毛忙着回头看去。
可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东厢房的门帘子随风上下翻动，发出些声响。
抚了抚快跳出来的小心脏。
他不停安慰着自己，一定是穿堂风。
都怪自己没关上东厢房的门，弄得整个屋里都是难闻的味道。
深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就想伸手去拿那摞粮票。
突然，“砰” 的一声。
自己待着的西厢房门，就关上了。
这可把黄毛吓坏了，原地跳起一米多高：“谁…… 谁？”
没人回答。
他妈的！肯定是穿堂风，自己想什么呢？
黄毛骂了自己一句。
不过这被关在小屋中的感觉实在不好。
黄毛也顾不上拿东西了，几步过去，先拉开了房门。
果然，堂屋中什么也没有。
等等！
那东厢房门帘下面的是什么？
是人...... 的...... 脚吗？
黄毛吓得差点瘫在地上，可手电筒还是颤抖着照了过去。
哪是什么人脚，而是一双不足手掌大的小鞋。
这个黄毛知道，早年间老太太缠足，都穿这种三寸长的缎子面绣花鞋。
他妈的，又吓了自己一跳。
不过…… 刚才那里是有一双鞋吗？
黄毛的心脏依旧狂跳着，在西厢房门口站了足足一分多钟。
屋里安安静静的，才总算缓过来一点。
朝着地上连吐了三口唾沫：“呸呸呸！他妈的，有什么好怕的！”
“别说这世上没有鬼，就算有，一个死鬼老太太还能把我这大小伙子怎么样？”
“吃了我？她咬得动吗！”
黄毛用手电筒的后盖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深深呼吸了几下，给自己鼓了鼓劲。
可身后的西厢房确实不想再进去了。
别回头门再次关上，那滋味他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手电筒在堂屋的几个家具上照了照：两个古董架，上面放了几个木匣子；一个大五斗柜，靠东墙杵着。
黄毛先去翻了翻古董架上的木匣子。
按照他的想法，这里面应该有东西，放些什么金玉翡翠的摆件或者首饰之类的。
可是结果却让他十分失望。
里面大多是一些老照片、破针线，还有一些日常的小工具，像指甲刀、挖耳勺什么的，没一样值钱的。
黄毛越翻越生气。
心说，那老太太值六万的祖母绿大戒指呢？
不会随着尸体一起处理了吧？
或者是被老太太料理后事的人趁机给撸走了？
这个倒是有可能，当时乱糟糟的，谁又会在意这些。
想到这，黄毛心中不禁骂道：“这些人可真不是东西，坏得很啊！”
“连死人的东西都不放过，真他妈缺德……”
可气归气，贼不走空。
自己也不能就这么走了，不然明天的饭去哪吃？
黄毛又把视线放在了那个大五斗柜上。
心说，那老太太快一百岁了，总不能天天跑银行吧。
家里肯定有放钱的地方。
边想着边走了过去。
原本他心里就不抱什么期望，一般人都不会把钱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所以当他拉开第一个抽屉，里面依旧是些破烂时，也没啥失望的。
可是当他拉开第二个抽屉时，当时就傻了。
那一刻他眼睛都直了。
这是做梦吧？
第二个抽屉中，红彤彤的票子一摞一摞整齐地摆放着，竟然满满的一大抽屉都是钱！
黄毛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把小手电筒咬在嘴里，光线打到钱上，小手颤抖着一摞一摞地去翻。
可不是嘛，这全都是崭新的票子！
拿在手上唰地捋一下，发出纸币那种特有的声音。
黄毛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
真他妈疼！
不是做梦，老子真他妈发财了！
没想到这老太太抠门得要死，却把钱都整整齐齐地藏在这里。
这他妈不是便宜自己了嘛！
黄毛激动得两只手的皮都快搓破了。
从腰间取下带来的黑布包，麻利地抖落开，就开始一摞一摞地往里面装。
这一摞得有五万，抽屉里足足有七八十万！
撑得这布包鼓鼓的，黄毛个子小，差点提不动。
心里想，他娘的，头一回感觉钱这么沉。
不过今天就算把老子累死，再有一抽屉，老子也能全部弄走！
等把钱都装起来了，抽屉里露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暗格，上面还装着一个黄铜的小锁。
黄毛的心脏又一次狂跳了起来。
那老太太的祖母绿戒指难道藏在这里了？
对，肯定是！
这么大的暗格，里面八成还有什么翡翠手镯、玛瑙项链之类的……
越想越有道理，黄毛激动得都快跳起来了。
看了一眼那个小黄铜锁，心里美滋滋地一笑。
这玩意能拦住自己？
伸手就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刀。
“啪” 的一声打开，就想去剜那个小黄铜锁的锁鼻。
也就在这么个时候，冷不丁一股冷风吹到了他的脖颈上。
就像是有人故意往他脖子里吹气一样。
吓得黄毛顿时缩起了脖子，手里的折叠刀也掉了……
哆嗦着回头看去：“谁？”
背后依旧没人。
难道又是穿堂风？
可穿堂风怎么会这样？只往人的后脖颈吹？
他妈的，不去想了！
老子马上就要发财了，谁也别想阻止老子发财！
黄毛摁住扑通扑通狂跳不已的心脏，深深吸了口气，弯腰就去捡地上的折叠刀。
可这手还没碰到刀呢，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了东厢房门帘下的那双三寸绣花鞋。
这…… 鞋上…… 怎么还有腿？
黄毛弯着腰，目光向上一扫。
我的妈呀！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太正站在门帘下！
此时阴风乍起，门帘却极不自然地向着反方向飘去。
黄毛终于看到了那老太太的脸。
皮肉腐烂，蛆虫乱爬，一双浑浊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满脸的狰狞恐怖，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怨气冲天！
黄毛吓得想大叫，可这人一紧张，喉头的肌肉就紧张痉挛，竟然发不出声音。
只有 “呃呃” 的怪叫声低低地传出。
黄毛就见那老太太也不用走，一下就飘到了自己的跟前。
如一阵风一般扑到了他的身上，那张腐烂的大脸无限放大，一张血盆大口就向着自己的脑袋咬了下来。
黄毛似乎还听到那老太太在不停嘶吼着：“别动我的钱…… 别动我的钱……”
黄毛真的被吓傻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手脚并用挥舞着，竭尽全力护住自己的身体，同时喉咙也终于发出了声音：“啊…… 啊…… 啊！”
这一通踢打、一通尖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感觉并没有碰到那个老太太。
黄毛睁眼一看，此时那老太太已经不见了。
还没想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呢，另一侧阴风一吹。
黄毛猛地回头，那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到了西厢房门口。
依旧满脸怒容，狰狞恐怖，再次凶戾地扑向了自己！
黄毛再也受不了了。
他还不想死，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鼓足勇气，抓起布包就向窗户那边跑。
没错，这家伙逃命也没忘记那一大包子钱。
进来的时候轻手轻脚，可此时什么都顾不得了。
把布包往身前一挡，一个鱼跃就撞向了窗户！
那木制的窗扇也不知多少年了，哪能承受住这样的撞击，当时就散了架。
黄毛从窗户里撞了出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回头一看，那老太太的鬼魂也紧随着要从屋里追出来。
黄毛不敢再去看了，抱起布包，就疯了一样顺着胡同往外面的马路上跑。
黄毛感觉自己跑了足足有五分钟。
回头一看，那老太太的房子竟然还在自己身后不足三米的地方。
那老太太的鬼魂此时也到了胡同里，正向自己的后背靠近。
黄毛是真急了。
猛地想起村里老人说，如果遇到鬼迷眼、鬼打墙，就咬破自己的舌尖。
这阳血一出，一切就都破了！
要是放在平时，这么疼的事黄毛肯定不敢干。
可此时，什么也没有命重要。
一狠心，舌头就被咬下了一块肉。
顿时嘴里一甜，血腥味顺着鼻腔直冲天灵盖。
别说，这一招还真管用。
眼前好像一下亮了不少，脚也不像刚才那样拖不动了。
而且他发现。
不长的胡同尽头就是那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了！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
只要腿上加劲，多跑两步就能冲到灯火辉煌的车流和人群里。
什么鬼也不敢跟着了。
可后背冷风越来越近。
裤腿好像也被什么拉住了......
说实话，出于人的本能，黄毛真的很想回头去看。
可老太太那张脸的样子，又真的不敢去面对。
这样一个尴尬的状态下，这头和脖子就像在打架一样，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僵死在了那里，
黄毛知道这么下去，自己肯定是完了，刚刚清醒一点的头脑和视线马上就会又被拉回去。
自己今晚好不容易弄到的这破天富贵也享受不了了，明天还得挨饿！
要不说这钱是好东西呢。
不仅能成为普通人向上的动力，也能成为这小贼的求生能量。
一想到怀里那一包子钱，黄毛的胆气陡然涨了几分。
他妈的，谁也别想耽误老子发财，鬼也不行！
想到这，忍着疼，鼓动腮帮子，从咬破的舌尖伤口处抽出一口血，回过头“噗”的一下吐了出去。
别说，这一招还真管用。
脚脖子上那种被拉扯的感觉一下就没了。
黄毛也不敢去看那老太太还在不在身后了，一发力就猛冲了出去。
因为发力过猛，一冲出胡同还撞到了一个行人。
“你丫大晚巴晌的被狼撵了吗？！”
黄毛也没理会对方骂自己什么，抱着布包这一通跑啊，冲上了马路。几个车喇叭刺耳地响起，行人纷纷侧目。这才让他慢慢反应了过来。
自己这一宿弄得挺狼狈，包里还装着那么多现金。
好日子就在眼前，可不能再出任何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