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瑞尔的晨雾刚漫过北境的铁匠铺屋檐时,伊格纳茨正抡着锤子敲打烧红的铁坯。砧子是父亲传下来的陨铁疙瘩,边缘已被敲得发亮,此刻正随着每一次锤击发出沉闷的嗡鸣,像极了酒馆角落里老佣兵的鼾声。
“铛——铛——”
第三十七锤落下时,铁坯突然迸出一串奇异的火星,不是寻常的橙红,而是掺着点幽蓝,像极了费伦大陆西海岸“碎星海”的浪尖。伊格纳茨的手腕顿了顿,掌心传来的触感不对劲——不是铁料冷却的僵硬,而是一种……活物般的震颤。
他直起身,抹了把额头的汗,北境的风带着冰碴子灌进领口,却没让他打哆嗦。视线里,铁砧上的铁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纹路,不是锻造时常见的锻打痕,而是细密如蛛网的银线,顺着纹路望去,竟隐约连成了托瑞尔的轮廓——费伦大陆的雄踞北境,卡拉图的曲线在东方若隐若现,马兹特卡的三角轮廓在西南,扎卡拉的模糊阴影沉在南方。
“这是……”伊格纳茨喃喃着,伸手去碰那些纹路,指尖刚触到,整个人便像被抛进了碎星海的漩涡。
无数画面撞进脑海:费伦大陆的“剑湾”正飘着雨,一个戴羽冠的精灵在雨中擦拭长剑;卡拉图的“翡翠长城”上,穿丝绸甲胄的士兵正点燃烽火;马兹特卡的金字塔顶,祭司举起镶嵌黑曜石的权杖;扎卡拉的沼泽里,巨蟒般的藤蔓正绞碎一块石碑……最清晰的,是托瑞尔的星图——北极的冰原反射着极光,南极的永夜沉睡着未知,而他所在的北境铁匠铺,正好处在费伦大陆边缘的“落锤镇”,像颗不起眼的铆钉,钉在世界的衣襟上。
“伊格纳茨!发什么愣?”
母亲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带着烤麦饼的香气。伊格纳茨猛地回神,铁坯上的纹路已消失无踪,只剩一块烧得恰到好处的马蹄铁。他甩了甩头,掌心的震颤还在,像有颗种子刚在血脉里发了芽。
“来了,妈!”他应着,抡起锤子继续敲打。
这一次,锤声里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每一次落下,都像在敲醒托瑞尔藏在铁石里的记忆——费伦的纷争,卡拉图的炊烟,马兹特卡的鼓声,扎卡拉的低吼,都顺着铁砧的震动,悄悄渗进了他的骨头里。
当第一缕阳光越过落锤镇的木栅栏,照在打好的马蹄铁上时,伊格纳茨忽然明白:这双手不止能打铁,或许还能敲开托瑞尔藏在各个大陆的秘密。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老茧,那里仿佛已印上了费伦的山脉,卡拉图的河流,马兹特卡的石阶,扎卡拉的沼泽……
“今天的铁,打得真亮。”母亲端着麦饼出来,瞅了眼马蹄铁,“镇上的老骑兵说,你打的铁能扛住霜巨人的斧头,果然没吹牛。”
伊格纳茨笑了笑,拿起马蹄铁往阳光下照。铁面上,似乎又有银线在流转,这一次,他看清了——那是通往各个大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