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巨珠的表面,并非坚硬的外壳,而是一层如同水波般柔软、散发着圣洁微光的薄膜。
瓦尔特在前,丹恒殿后,将三月七和星护在中间,四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缓缓没入那片柔和的光芒之中。
瞬间,天旋地转。
圣洁的白光被撕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几乎令人窒息的风。
那不是普通的风,而是带着浓郁铁锈和腐败腥气的、如同粘稠血浆凝成的狂风。
它嘶吼着,卷起地上不知名的黑色灰烬,抽打在四人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呕的触感。
他们站在一片荒芜、泥泞的“土地”上——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土地的话。
抬头望去,天空是令人心悸的浓稠到发黑的血色。
厚重的、仿佛由凝固血液构成的云层低低压下,翻滚涌动,不时被内部撕裂般的惨白闪电照亮!
每一次闪电劈落,都伴随着震耳欲聋,仿佛要撕裂灵魂的雷鸣!
紧接着,便是倾盆而下的骤雨!
雨滴并非透明,而是浑浊的暗红色,如同稀释的血液,冰冷刺骨,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气息,落在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密的刺痛。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充斥在整个空间的“东西”。
无数奇形怪状的涂鸦如同被撕碎的噩梦残片,在血雨腥风中狂乱地漂浮、旋转。
它们并非静止的图画,而是扭曲蠕动的活物!
有咧开到耳根、流淌着黑色涎水的巨大笑脸;有长满无数眼球、触手般蠕动的抽象线条;有由破碎肢体胡乱拼接成的、不断痉挛的怪物轮廓;还有更多是无法名状、仅仅看一眼就让人头皮发炸、理智值狂跌的混沌色块。
这些涂鸦散发着强烈的恶意和混乱,发出无声的尖啸,如同无数怨灵在耳边低语。
而在这片混乱的背景中,最让人脊背发凉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眼睛。
它们并非长在生物脸上,而是凭空悬浮在空气中、贴在扭曲的涂鸦上、甚至镶嵌在血色的云层裂隙里。
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布满血丝、充满惊惧的人眼;有冰冷竖瞳,爬虫般的兽瞳;有无数复眼组成的昆虫复眼;更有纯粹由恶意和窥视欲凝聚成的、没有眼白只有深邃黑暗的魔眼
它们密密麻麻,无处不在,死死地、贪婪地、黏腻地“盯”着闯入的四人,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好奇和……饥饿感。
被如此多的眼睛同时注视,仿佛赤身裸体置身于最污秽的深渊,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厌恶感瞬间攫住了每一个人。
“呃……”星尝试调动体内的力量,都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她脸色发白,低声道:“完全……用不了命途能力了。”
“感觉……像被扒光了装备扔进怪物堆。”
丹恒握紧了击云枪,尽管知道这凡铁在此地可能毫无用处,但武器本身带来的熟悉感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
他眼眸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声音低沉:“小心行事。此地……极度危险,精神污染远超想象。”
“呜哇——!!”三月七吓得抱紧了双臂,眼眸里充满了恐惧,声音带着哭腔。
“这、这怎么跟最吓人的恐怖片一样啊!墨、墨徊的精神世界……平时完全看不出来啊!”
“他那么呆,画画那么好看,跟星一起犯傻的时候多可爱……怎么……怎么会藏着这么可怕的地方?!”
巨大的反差让她难以接受。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上沾满了浑浊的血雨。
他强迫自己冷静,仔细观察着这片地狱般的景象:“血色天空、腐蚀血雨、扭曲涂鸦、窥视之眼……这不仅仅是恐怖,更像是……一个孩子内心最深处的、被具象化的巨大恐惧和创伤。”
“白色珠子……代表纯粹……难道是代表恐惧之源的纯粹?”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们该怎么找墨徊?或者说……找到那根钉子的源头?”
星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看向瓦尔特和丹恒。
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恐怖画布上,寻找一个特定的目标,无异于大海捞针。
丹恒的目光穿透雨幕,试图寻找一丝线索:“先四处看看。”
“注意避开那些……涂鸦和眼睛,它们…好像有活性。”
他能感觉到那些漂浮的涂鸦怪物和魔眼散发出的、针对他们的敌意正在增强。
就在四人举步维艰,不知该往何处去时——
“哈哈哈哈哈——!!”
阿哈那标志性的、癫狂的叠音如同惊雷般,直接在他们脑海中炸响!
在这片死寂的恐怖世界中显得格外突兀和……令人心安!
他们发誓,从来没觉得阿哈有这么靠谱过。
“哟!小朋友们!欢迎来到崽子的童年噩梦主题乐园!感觉如何?是不是比阿哈的马戏团还刺激?哈哈哈哈!”
“要从哪里看起呢?”
阿哈的声音带着一种看戏般的悠哉。
“一切的起点?看看这噩梦是怎么开始的?还是……倒放?直接去看最惨烈的结局?”
“向前……还是向后?”
阿哈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充满了诱惑和陷阱,“嘻嘻嘻……真是个难题啊哈哈哈~”
虽然阿哈的语气依旧戏谑,但这无疑是指引。
在这个混乱的记忆碎片世界里,阿哈在告诉他们:记忆是有流向的。
四人迅速交换了眼神。
“起点。”瓦尔特沉声道,“要解决问题,必须了解根源。”
“从一切的起点开始。”
丹恒和星点头赞同。
三月七虽然害怕,但也用力点头:“嗯!找到最开始的地方,才能知道怎么帮他!”
目标明确。
四人不再犹豫,顶着狂暴的血雨腥风,无视着四周漂浮的诡异涂鸦和无处不在的黏腻视线,艰难地向着阿哈暗示的“前方”——记忆时间流的上游——跋涉而去。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粘稠的血色泥浆没过脚踝,冰冷刺骨。
狂风裹挟着血腥味和涂鸦怪物无声的尖啸,不断冲击着他们的神经。
那些窥视的眼睛如同跗骨之蛆,视线越来越灼热,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将他们撕碎。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恐怖长廊。
终于……
前方的血色雨幕,似乎……变淡了?
风……似乎……小了一些?
那令人作呕的腥气,似乎也被一种……陈旧、腐朽,却不再那么充满恶意的气息所取代?
他们奋力向前,冲破了最后一层浓稠的血色雨帘。
雨,停了。
风,息了。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带着另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他们站在一条泥泞小路的尽头。
天空不再是令人发疯的血色,而是铅灰色的、低沉的阴云,沉甸甸地压着。
空气潮湿阴冷,带着泥土和腐朽木头的气味。
小路两旁是枯死的、枝桠扭曲如同鬼爪的树木。
而在小路尽头,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栋小小的、破旧的房子。
房子很矮,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沉的木头。
窗户玻璃灰蒙蒙的,有些已经碎裂,用发黄的报纸潦草地糊着。
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长着湿漉漉的青苔。
整个房子散发着一种被遗弃、被遗忘的凄凉感。
这……就是起点?
四人警惕地靠近小屋。
门是那种老旧的木门,油漆剥落,布满裂纹。
瓦尔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抬手敲了敲门。
叩、叩、叩……
声音在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回音。
屋内,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回应。
瓦尔特等了几秒,再次敲门,力度稍大。
依旧毫无动静。
“没人?”三月七小声问,声音在寂静中有些发颤。
瓦尔特眉头紧锁,尝试转动门把手。
门……没有锁。
他稍一用力,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木门被缓缓推开。
一股混合着灰尘、霉菌、陈旧木头和……一丝奇异生机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只能勉强看清轮廓。
家具很少,而且都非常陈旧: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桌子,几把歪歪扭扭的凳子,一个布满蛛网的壁炉。
一切都蒙着厚厚的灰尘,仿佛很久没人住过了。
然而,就在这片陈旧的死寂中,却点缀着几处格格不入的“新”与“活”。
墙壁上布满了色彩鲜艳、充满童趣却又带着一丝扭曲稚拙感的涂鸦画。
有歪歪扭扭的小房子簇拥成群——比眼前这栋漂亮多了,有咧嘴大笑的太阳,有长着翅膀的猫咪,还有……三个手拉手、看不清面容的模糊人影。
这些涂鸦用的是鲜艳的蜡笔,与周围灰败的环境形成刺眼的对比。
角落的地板上一盆小小的、绿意盎然的植物顽强地生长着。
它的叶片肥厚翠绿,在这阴暗的屋子里显得生机勃勃,如同一个小小的奇迹。
屋子中一个破旧的、边缘豁口的大水桶里,一条鳞片鲜红的鲤鱼正悠闲地摆动着尾巴,在水里游弋。
它那抹亮眼的红色,是这灰暗房间里最鲜活、最跳脱的存在。
“这……”三月七看着那盆生机勃勃的植物和游弋的红鲤鱼,又看了看周围破败的环境,感觉无比诡异,“有人住?但又好像……很久没人了?”
星警惕地环顾四周,手按在腰间:“小心,感觉不对劲。太安静了。”
丹恒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最终停留在通往二楼的、同样破旧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
“上去看看。”
瓦尔特低声道。
四人小心翼翼地踏上楼梯,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心惊的木头呻吟声,仿佛随时会坍塌。
二楼更加昏暗,只有一扇小小的、蒙尘的窗户透进些许天光。
二楼只有一个房间,门虚掩着。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典型的儿童房——或者说,曾经是。
房间不大。
靠墙放着一张小小的、铺着洗得发白床单的木床。
床边散落着一些褪色的、缺胳膊少腿的小孩子的玩具。
一个书架歪斜着,上面摆放着几本封面模糊的图画书。
角落里,坐着一个缝得歪歪扭扭的布娃娃,针脚粗糙,一只纽扣眼睛已经脱落,看起来可怜又诡异。
窗台上,还摆着一小堆五颜六色的、被仔细擦拭过的漂亮石头子儿,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光泽。
这一切,都带着一种被遗弃的、孤独的童真感。
“好像……没人?”
三月七小声说着,拿起那个歪歪扭扭的布娃娃,心里莫名有些发酸。
三月七:“墨徊小时候就住这里吗?阿哈祂老人家就这么养孩子?”
阿哈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小丫头你别造谣啊!!”
三月七吓一哆嗦。
星走到窗边,看着那些石头子儿。
瓦尔特则仔细查看着书架上的图画书,试图找到线索。
只有丹恒,他的目光如同最敏锐的猎人,扫过房间的每一个细节。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那个靠着墙的、老旧笨重的木质衣柜上。
衣柜的门关着,但……
在柜门与地面的缝隙处,露出来了一小角……散落的、洗得发白的儿童衣服。
丹恒的心猛地一跳。
他无声地做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注意。
瓦尔特、三月七和星立刻屏住呼吸,警惕地看向衣柜。
丹恒放轻脚步,缓缓走到衣柜前。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握住了冰冷的黄铜把手。
他能感觉到,柜门后面……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压抑的呼吸声。
他猛地用力,拉开了沉重的柜门。
吱呀——
衣柜内部并不大,堆着一些同样陈旧的被褥和衣物。
而在这些杂物的最深处,在昏暗的光线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短裤,赤着脚,手里紧紧抓着一支儿童用的蜡笔。
他有着柔软的黑色短发,小小的脸上满是惊恐的泪水,深棕色的杏眼睁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最纯粹的、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恐惧。
他显然被突然打开的柜门和出现的四个陌生大人吓坏了,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小嘴瘪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却又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那双最初的、深棕色的眼睛,如同蒙尘的琥珀,倒映着闯入他小小避难所的巨大身影,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列车组看着柜子里这个瑟瑟发抖、与外界恐怖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弱小又无助的孩子——墨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沉重感瞬间淹没了他们。
这就是一切的起点?
那枚污染钉子的源头,就藏在这个孩子惊恐的泪水和紧握的蜡笔之中吗?
小剧场1:
墨徊:哈哈,完蛋啦。
人徊的泪炸了出来:呜,欢迎来到人的记忆qAq
鬼徊倒退几步:你别哭啊,意识世界都下雨了!!呸呸呸,好咸的雨。
神徊面无表情抹了把脸。
小剧场2:
墨徊记忆解封之路(x)
列车组沉浸式观影(√)
恐怖电影,嗯。
最初的白珠子记忆世界被扭曲了所以是这种鬼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