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根由纯粹混沌浊流构成的、如同山脉般粗壮的触须，狠狠地砸落在叶宸和林薇身前不足三米的地方。坚硬的合金地面，在接触到触须的瞬间，便如同被强酸泼洒的黄油，迅速地腐蚀、凹陷，化作一个冒着黑烟的巨大坑洞。
毁灭性的冲击波，将林薇那层本就摇摇欲坠的银色光罩震得明灭不定。她死死地抱着叶宸，感觉自己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被吞噬。
叶宸艰难地抬起眼皮，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景象。上百只形态各异的虚寂之手和触须，正在疯狂地撕扯着这个现实世界。它们无视物理法则，无视能量攻击，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秩序”最彻底的践踏。
他感觉到了。
感觉到虚寂之主那股毫不掩饰的、如同饿狼见到血肉般的贪婪渴望。
那股渴望，并非针对这个世界，而是精准地、死死地锁定在了他……以及他体内的源核之上。
他，这个刚刚关闭了裂隙、逆转了仪式的执塔人，此刻在虚寂之主的眼中，已经不再是需要铲除的障碍，而是……一份无与伦比的、即将到口的……饕餮盛宴。
他体内的那股由本源与浊流在极致愤怒下短暂融合的混沌之力，对于以吞噬混沌浊流为生的虚寂之主来说，就像是毒药，但同时也是……最极致的毒药，往往也伴随着最极致的美味。
“原来……是这样……”叶宸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他明白了。虚寂之主之所以如此疯狂，不计后果地撕开现实，不仅仅是为了泄愤，更是为了……将他逼入绝境，让他彻底崩溃，从而让那股完美的混沌之力，彻底失去控制，成为它可以轻易吞噬的“熟食”。
它要的，是他的源核。
“呵……真是……天大的笑话。”叶宸喃喃自语。他拼尽一切去守护这个世界，到头来，自己却成了引狼入室的“诱饵”。
他体内的力量，已经彻底失控。本源与浊流的内战，让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更多的虚寂之手，穿透了龙城司那脆弱的火力网，朝着他和林薇，抓了过来。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海洋，将他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叹息，突兀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那叹息，古老、疲惫，带着一种看透了万古沧桑的悲凉。
“……执塔人……”
叶宸的意识猛地一震。这个声音……不是虚寂之主，也不是镇妖塔那冰冷的意志。这是……一个独立的、拥有自我意识的……存在！
“谁？你是谁？”叶宸在心中狂吼。
“……我是……塔之灵……是这座塔……最初的……守护者……”
塔灵？
叶宸瞬间想起了苏晓。苏晓的家族，曾是镇妖塔的守护者，他们拥有的“古武通灵”之力，据说能够与塔灵沟通。但苏晓此刻……
叶宸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不远处那个倒在墙角、生死不知的身影。
就在他看过去的瞬间，他惊讶地发现，苏晓的身上，竟然浮现出了一点点微弱的、如同萤火般的紫色光点。这些光点，仿佛不受控制般，从他体内溢出，在空中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不稳定的人形轮廓。
“苏晓……他……”叶宸心中一动。
“……他的血脉……唤醒了我……虽然……只是……一丝残存的意志……”塔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虚弱，“我看到了……你的挣扎……你的愤怒……你的……守护。”
“……也看到了……虚寂的贪婪。”
“它想……吞噬你。如果……它成功了，它将得到……完美的混沌之力。到那时……别说……这个世界……就连……整个宇宙……都将……化为……虚寂。”
塔灵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它恐惧了无数个纪元的终极噩梦。
“我不能……让那种事……发生。”
“可是……我……只是残魂……力量……太弱了……”
叶宸的心，沉到了谷底。连塔灵都无能为力了吗？
然而，塔灵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浑身一震。
“……封印……虽然被削弱……但塔……还在。”
“只要……引爆……塔的一部分……用最本源的……封印之力……或许……可以……暂时……堵住……这些裂隙。”
“但是……代价是……我将彻底消散。而镇妖塔……也会……出现……无法弥补的……损伤。”
引爆……镇妖塔？
叶宸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同归于尽”这个词。
“不！不行！”他立刻反对，“镇妖塔是镇压虚寂之主的最后屏障！如果塔毁了……”
“……没有如果。”塔灵的声音，却变得异常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如果……你现在被吞噬……那么……塔……迟早……也是它的囊中之物。”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赌一把！”
“执塔人……你的意志……我感受到了。那不是……冰冷的秩序……而是……温暖的……人性。”
“就让我……这即将消散的古老灵魂……为你这……可贵的……人性……赌上……最后一把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个由苏晓溢出的光点汇聚而成的人形轮廓，猛地一颤，然后彻底消散。而远在东海之底、那座沉寂了千年的镇妖塔，其塔身，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比叶宸之前引动的“执塔人权限”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神圣！
“嗡——！！！”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宏大的钟鸣，响彻了整个世界。
紧接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的“封印”法则，以镇妖塔为中心，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维度的阻隔，直接降临在了这个濒临毁灭的地下船坞！
那股力量，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由无数古老符文组成的金色光柱，精准地轰击在了船坞正上方那道不断扩张的空间疤痕之上！
“吼——！！！”
虚寂之主，发出了惊恐到极致的咆哮。它感觉到了威胁，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天敌盯上的致命威胁！
上百只虚寂之手和触须，疯狂地朝着那道金色光柱涌去，试图阻挡，试图撕碎。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在代表着宇宙最本源“秩序”的封印之力面前，所有的混乱，都显得那么可笑。
那些虚寂之手，在接触到金色光柱的瞬间，便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发出了凄厉的尖啸，迅速地消融、蒸发。
金色光柱，势如破竹，狠狠地撞入了那道空间疤痕之中。
没有爆炸。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修复”。
那道被撕裂的空间，在金色光柱的冲刷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些漆黑的裂隙，被金色的符文所填满、加固。
最终，一道巨大无比的、由纯粹封印之力构成的、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金色符文烙印，凭空出现，如同一个巨大的创可贴，牢牢地贴在了那个空间“伤口”之上。
所有的裂隙，都被强行关闭了。
所有的虚寂之手，都被彻底抹除。
整个地下船坞，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危机，解除了。
但叶宸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他清晰地感觉到，东海之底，那座与他的命运紧密相连的镇妖塔，其塔身，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深可见骨的……裂痕。
而那个古老、疲惫、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最后一句回响。
“……执塔人……活下去……带着……我的……希望……”
然后，便彻底消散，再无音讯。
塔灵……为了拯救他们，自我牺牲了。
叶宸缓缓地闭上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从他苍白的脸上滑落。
他们赢了。
但他们付出的代价，却是……镇妖塔的根基，被彻底动摇。
前路，变得更加黑暗，更加渺茫。
（第373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