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初冬,带着湿意的寒气无孔不入。连续的加班和季节交替,终于让免疫力本就不算太强的信子率先倒下了。前一天晚上她还只是有些鼻塞,第二天清晨醒来时,却觉得头重脚轻,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一样疼,连爬起来的气力都没有。
“雅治……”她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轻轻推了推身边人。
仁王几乎是立刻醒了。他睡眠很浅,尤其是在感知到身边人异常动静的时候。他撑起身,借着窗帘透进的微光看向信子——她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湿润又迷蒙,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掌心传来滚烫的触感。
“puri~发烧了。”他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但语气已然清醒。他立刻起身,没有多问,动作利落地从药箱里找出电子体温计。
38.5度。
信子看着他沉默地忙进忙出,先是倒了温水让她喝下,又拧了冷毛巾敷在她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舒服地喟叹一声。他翻出退烧药,按照说明书上的剂量仔细配好,递到她嘴边。
“吃药。”
他的动作算不上特别温柔,甚至有些生硬,但每一步都精准有效,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信子乖乖咽下药片,看着他为自己掖好被角,那双总是带着算计或慵懒的冰蓝色眼眸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专注。
“今天请假。”他拿出手机,不由分说地开始帮她编辑邮件,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
“可是……那个稿子……”信子还想挣扎。
“puri~地球离了你照样转。”他头也不抬,发送邮件,然后将她的手机调到静音,放到她够不到的床头柜上,“睡觉。”
整个白天,仁王几乎没怎么离开公寓。他远程处理了一些紧急的工作邮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卧室。他会定时给信子换额上的毛巾,督促她喝水,煮了极其清淡、几乎没什么味道的白粥,半强迫地让她吃下一点。
信子在药效和病痛的作用下昏昏沉沉,时睡时醒。每次醒来,总能感觉到他在身边。有时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对着笔记本电脑,有时是靠在窗边低声讲着电话(大概是处理工作),有时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剂安神药,让她在身体难受的时候,心里却感到无比安稳。
然而,病魔似乎有意要考验这对新手社会人。就在信子的烧刚退下去,人还有些虚弱的时候,仁王也中招了。也许是前几天照顾她时被传染,又或许是连续操心加上自身疲惫,他倒下的方式更为直接——深夜回家时,就直接带着一身寒气和高烧倒在了沙发上。
角色瞬间互换。
现在,轮到信子慌了神。看着平日里总是游刃有余、仿佛无所不能的仁王,因为发烧而眉头紧锁、脸颊潮红地躺在那里,她心疼得不得了。她努力回想他照顾自己时的步骤,笨拙却又无比认真地重复着。
量体温、喂药、敷毛巾。她煮的粥比他煮的还要糟糕,差点糊掉,但她小心地撇开焦糊的部分,一口一口吹凉了喂他。仁王即使在病中,似乎也保留着一点欺诈师的挑剔,尝了一口就皱起眉,别开了脸。
“puri……难吃。”
信子又急又委屈:“对、对不起……我重新煮……”
看她眼圈发红,仁王叹了口气,重新张口,勉强吞了下去:“……算了。”
他比信子更不习惯示弱,即使在病中,也试图维持着惯有的冷静,但身体的无力感让他只能任由信子摆布。信子则发挥了她粘人和细致的特质,几乎寸步不离,一会儿摸摸他的额头,一会儿问他渴不渴,像只担心极了的小动物,绕着他团团转。
“笨蛋,离远点,小心传染。”他哑着嗓子提醒。
“没关系!”信子用力摇头,反而靠得更近,用自己微凉的手贴着他滚烫的额头,试图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帮他降温。
这场先后到来的病,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雨,打乱了他们规律的生活节奏。但也正是在这略显狼狈的相互照顾中,他们看到了彼此更真实、也更脆弱的一面。看到了那个强大冷静的欺诈师也会病得昏沉,看到了那个总是迷糊胆小的女孩,在关键时刻也能爆发出惊人的韧性和细心。
当两人的病都好转,重新恢复活力时,公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更加紧密了。那是一种共同经历过脆弱、并确信对方会无条件接纳和守护这份脆弱的信赖。
照顾生病的彼此,并非总是温情脉脉,夹杂着病痛的不适、笨拙的尝试和偶尔的抱怨。但正是这些略显混乱的真实瞬间,让“与你相伴的每一天”,沉淀下更深沉、更无可替代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