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食堂,如同往常一样,是人流最密集、也最能体现训练营等级分明的地方。远征军占据着视野最好的区域,本土高中生和实力强劲的国中生们各自抱团,低排名的选手则大多默默坐在角落,快速解决着食物。
仁王端着餐盘,看似随意地找了个靠近取餐区、不那么起眼的位置坐下。他的目光却不着痕迹地、一遍遍扫过食堂入口和负责分发区域的工作人员。
心跳,比平时训练时还要快上几分。一种隐秘的期待,混合着仍未完全散去的震惊,在他胸腔里躁动。
她真的在这里。那个小笨蛋,竟然真的跑来了。
就在这时,食堂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几个穿着统一志愿者服装的身影走了进来,开始协助食堂工作人员进行餐后水果的分发和部分区域的清洁工作。
仁王的视线瞬间锁定其中那个最娇小、最显得手足无措的身影。
信子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笨拙地跟着其他志愿者,将切好的水果块分装到小碟子里。她的动作有些僵硬,眼神怯怯的,不敢与任何选手对视,像只误入狮群的小兔子,浑身的绒毛都紧张得竖了起来。
仁王看着她那副模样,又好气又心疼。puri~ 果然,让她做这种事,还是太勉强了吗?
他注意到她的额头有着细密的汗珠,几缕棕色的发丝黏在颊边,显然是忙活了不短的时间。制服的袖子对她来说有点长,被她挽起了好几折,露出纤细的手腕。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过于专注的视线,信子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地在食堂内搜寻。当她的视线掠过仁王所在的方向时,猛地顿住。
再次四目相对。
信子的眼睛瞬间睁大,蜜糖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她像是受惊般,手一抖,差点打翻手中盛满水果的盒子,幸好旁边的志愿者及时扶了一把。
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她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仁王强忍着嘴角想要上扬的冲动,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他端起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个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小家伙身上。
机会来了。
负责仁王这片区域的志愿者正好暂时离开。仁王看着信子像只无头小苍蝇一样,被带队的人指挥着,懵懵懂懂地朝他这个方向走过来,似乎是让她补充这边空了的纸巾盒。
信子抱着新的纸巾,低着头,脚步迟疑,几乎是挪过来的。她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带着戏谑和探究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让她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
就在她走到他桌旁,伸手去取那个空纸巾盒时,一个压低了的、带着他独特腔调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puri~ 迷路的小兔子,跑到这种地方来,不怕被吃掉吗?”
信子的手猛地一颤,新拿来的纸巾差点掉在地上。她飞快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对上他那双含着笑意的狐狸眼,又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脸红得快要滴血,小声嗫嚅着:“我、我没有迷路……我是志愿者……”
她的声音细弱蚊蝇,带着明显的慌乱和羞窘。
仁王看着她红透的耳根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心底那片柔软的地方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他迅速扫了一眼四周,确认没人特别注意这边,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将一个小东西塞进了她正要放入纸巾盒的手心里。
那是一个……包装好的、他餐盘里那份还没动过的布丁。
信子愣住了,感受着手心里那微凉而柔软的触感,傻傻地看着他。
仁王已经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模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只是用口型对她无声地说了一句:
「笨蛋,吃完。」
然后,他便不再看她,拿起筷子,开始享用自己盘子里寡淡的晚餐,仿佛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完成工作的志愿者。
信子握紧了手心里那个带着他体温的布丁,心脏像是被泡在温热的蜜糖水里,又软又甜,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在这一刻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暖流冲散了。
她快速换好纸巾,低着头,几乎是逃跑般离开了这片区域。但转身的刹那,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甜意的笑容。
他看到了她。
他给了她布丁。
他叫她“笨蛋”……和以前一样。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虽然不能说话,但这悄无声息的重逢,这偷偷传递的甜意,已经足够让她之前所有的辛苦和忐忑,都变得无比值得。
仁王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像只受惊却又带着欢喜的小动物般跑开,低头扒了一口饭。
puri~ 味道好像……也没那么难吃了。
食堂里依旧喧嚣,人声鼎沸。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刚刚完成了一次短暂却足以慰藉两颗思念之心的、甜蜜的重逢。欺诈师用他独特的方式,安抚了他那只勇敢闯入禁地的小兔子,也将一份意外的甜,偷偷藏进了这个充满汗水和竞争的、坚硬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