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坠隘口的硝烟在晨光中渐渐散去。
露出满地狼藉的战场。
玄甲卫们正用铁锹清理冰碴与骨屑。
金属碰撞的脆响在峡谷间回荡，惊起几只啄食腐肉的乌鸦。
林萧站在被玄冰封住的尸坑前。
龙渊星辰剑插在脚边，剑穗上的玉佩还在微微发烫。
他抬手按在冰面，能感觉到冰层下残存的微弱震动。
那是万载玄冰封印的余威，也是尸潮自爆后未散的戾气。
“诺雪的灵力消耗太大了。”苏璃走到他身边。
逍遥扇轻轻扇动，带来一阵清冽的风。
扇面上的青鸾虚影蔫蔫地缩在角落。
显然之前的净化之火耗损了它太多灵气。
“秦岳已经安排人送她回净魂殿疗伤。”
“用净魂泉的泉水蕴养，三天就能恢复。”
林萧点头，目光转向隘口深处：“灵汐和陈岩呢？”
“在清点骨兽残骸，顺便加固阵法。”苏璃指向远处的光纹。
万兽迷踪阵的淡金色纹路虽不如战时炽烈。
却比往日更加细密。
“灵汐说，经此一战，阵法与峡谷灵脉的连接更紧密了。”
“下次就算没有白虎加持，也能撑上一日。”
正说着，陈岩拖着一把卷刃的匕首走过来。
左臂的伤口缠着新的绷带，上面还渗着淡淡的血迹。
“盟主，尸坑里的玄冰封印得再加层符纸。”
“我总觉得那底下不安生。”
“我已经让秦岳带‘镇邪符’过去了。”林萧弯腰拔出龙渊星辰剑。
剑刃上的血迹已被晨露洗净，却仍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尸气。
“墨屠虽跑了，但他的骨杖碎片还在冰里。”
“那东西沾了他的本命精血，留着是隐患。”
陈岩咧嘴一笑：“还是盟主想得周到。”
“对了，灵汐说发现个有意思的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焦黑的骨头，上面刻着诡异的符文。
“这是从血焰骨兽的头骨上敲下来的。”
“灵汐说这符文不属于墨屠的尸术。”
“倒像是……来自更西边的‘蚀骨荒原’。”
“蚀骨荒原？”林萧接过骨头，指尖灵力探入。
符文竟猛地发烫，像有针在刺他的皮肤。
他瞳孔微缩：“是‘骨巫’的手法。”
“墨屠什么时候和他们扯上关系了？”
蚀骨荒原的骨巫一族以炼制骨器闻名，行事诡秘狠辣。
据说他们能将活人炼制成骨奴，连星盟都不愿轻易招惹。
若墨屠真和他们勾结，事情就麻烦了。
苏璃的脸色也凝重起来：“难怪他的尸潮如此诡异。”
“普通尸气根本炼不出能自爆的骨兽。”
“若是骨巫在背后支招……”
“不管是谁在背后捣鬼，先回总部再说。”林萧将焦骨扔进储物袋。
“这里留一队玄甲卫驻守，其余人跟我回去。”
“诺雪需要静养，灵汐的灵力也得调息。”
“我们不能在这儿耗着。”
队伍返程时，星坠峡谷的灵脉结界在晨光中泛着翡翠色的光。
十大守护兽的身影在结界后依次闪过。
白虎趴在灵脉核心旁舔爪。
赤焰火麟兽的火焰已恢复成温暖的橘红。
麒麟则从云层中探出头，对着林萧的方向点了点头。
像是在示意一切安好。
回到龙渊星盟总部时，净魂殿的凝神草香已飘出殿外。
诺雪躺在榻上，脸色虽依旧苍白，呼吸却平稳了许多。
噬魂法杖斜靠在榻边，杖顶的骷髅头闭着眼。
像是也陷入了沉睡。
林萧刚走进殿门，就看到苏璃正用银匙给诺雪喂药。
药汁里飘着几朵冰晶般的花瓣。
“这是用冰莲蕊熬的药，能补灵力。”苏璃轻声道。
“医师说她是本源灵力耗损过度，得慢慢养。”
林萧在榻边坐下，指尖轻轻搭在诺雪的腕脉上。
她的灵力像结了薄冰的溪流，流动得异常缓慢，却比预想中稳固。
他松了口气，从储物袋取出一枚莹白的珠子。
那是从天龙圣甲上敲下的灵金碎片，蕴含着纯净的灵力。
“把这个融在药里。”他将珠子递给苏璃。
“天龙灵金能温养本源，或许能让她恢复得快些。”
苏璃刚接过珠子，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秦岳掀帘而入，脸色凝重。
“盟主，刚收到消息，西边的‘黑风寨’被屠了。”
“全寨上下三百多人，连小孩都没放过。”
“死状和星坠隘口的骨兽一样，被炼制成了骨奴。”
“黑风寨？”林萧猛地起身。
黑风寨虽只是个小山寨，却在星盟的管辖范围内。
墨屠敢在星盟眼皮底下动手，是在挑衅。
“动手的人留了话。”秦岳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说……说让您乖乖交出天龙装备，否则下一个就是龙渊城。”
“他还敢要挟我？”林萧的手攥紧了龙渊星辰剑。
剑鞘上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低沉的嗡鸣。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苏璃的脸色也沉了下去：“他明知道我们刚打完仗，灵力不济。”
“还故意挑这时动手，就是笃定我们不敢追。”
“他算错了。”林萧的眼神冷得像冰。
“我的确不会现在追，但这笔账，迟早要算。”他看向秦岳。
“传令下去，加强龙渊城的防御，尤其是西城门。”
“派两队玄甲卫轮流值守。”
“另外，让人去查黑风寨的尸骨，看看有没有骨巫的痕迹。”
秦岳领命而去后，殿内陷入了沉默。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诺雪的脸上，给她苍白的皮肤镀上了一层金边。
苏璃突然开口：“你说，墨屠要天龙装备做什么？”
“他一个练尸术的，拿着圣甲也用不了。”
林萧摇摇头：“或许不是他要，是骨巫想要。”
“天龙装备蕴含着星辰之力，能净化邪祟，骨巫的骨器最怕这个。”
“他们若想毁掉装备，或者用它来炼制更强的骨器……”
他顿了顿，从储物袋取出一卷泛黄的古籍，摊开在案上。
“说起来，关于剩下的天龙装备，我倒是查到些线索。”
苏璃凑过去看，只见书页上画着几幅模糊的图样，旁边标注着小字。
“你看这里。”林萧指向其中一页。
“上面说，天龙战靴极有可能在苍月岛的黄泉教主手中。”
“苍月岛离土城不远，就在黑水洋中央。”
“那黄泉教主是个千年老鬼，据说能操控阴兵，手段比墨屠还诡异。”
苏璃皱眉：“离土城近……墨屠刚从土城逃出来。”
“会不会早就和黄泉教主有勾结？若是战靴在他手里，怕是不好拿。”
“不好拿也得去。”林萧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战靴图样。
“三件装备的力量已经能让天龙圣甲产生共鸣，若是集齐五件……”
他没说下去，但眼中的光芒足以说明一切。
“那剩下的天龙腰带和天龙剑呢？”苏璃追问。
古籍上关于这两件装备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
只说“藏于灵脉交汇之地”，再无其他线索。
林萧合上古籍，语气带着一丝无奈：“这两样还没头绪。”
“灵脉交汇之地太多了，星坠峡谷、蚀骨荒原、甚至极北的冰原都有可能。”
“只能慢慢查。”
正说着，榻上的诺雪突然动了动，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茫，看了看林萧，又看了看案上的古籍。
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开口。
“……苍月岛的黄泉教主？我听说过他。”
“据说他的阴兵能在白天出没，靠的就是一件能遮日的邪器。”
“说不定和天龙战靴有关。”
“你醒了？”林萧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
像还沾着万载玄冰的寒气：“别多想，先养好伤。”
“等你好些了，我们再商量去苍月岛的事。”
诺雪却轻轻摇头，目光转向噬魂法杖：“还有，黑风寨的事。”
“十有八九是骨巫在背后推波助澜。”
“我在尸潮里闻到了‘骨油’的味道。”
“只有骨巫才会用那种东西炼骨兽。”
“他们若真和墨屠联手，我们得尽快集齐天龙装备，不然太被动。”
她的声音虽弱，却异常肯定。
骨油是骨巫炼制骨奴的秘药，用活人骨髓熬成，奇臭无比。
却能让骨器更具灵性。
林萧和苏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诺雪的话印证了他们的猜测，墨屠背后果然有骨巫撑腰。
“看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林萧站起身。
“苏璃，你先去查苍月岛的航线，顺便备些对付阴兵的法器。”
“我留在总部，一边照看诺雪，一边让人追查天龙腰带和剑的线索。”
诺雪点了点头，重新闭上眼，嘴角却勾起一抹微弱的笑意。
她知道，只要林萧在，只要他们三个还在一起。
再难的坎都能过去。
殿外的阳光越来越暖，照在净魂殿的琉璃瓦上。
反射出耀眼的光。
林萧走出殿门时，看到灵汐正站在殿外的台阶上。
九条狐尾在晨光中轻轻摆动。
周身的灵光虽不如往日炽烈，却透着一股沉静的力量。
“都安排好了？”灵汐问道。
“嗯，苍月岛那边得尽快动身。”林萧点头。
“你灵力恢复得怎么样？若是可以，过几日和我们一起去。”
灵汐笑了笑：“放心，九尾狐的恢复力你还不清楚？”
“不出三天，保管能跟上你们的脚步。”
她狐尾一甩，递过来一枚黑色的鳞片。
“这是苍月岛附近的海蛟鳞，能避水，你先拿着备着。”
林萧接过鳞片，入手冰凉，上面还残留着灵汐的灵力。
他握紧鳞片，望着远处的天空。
“黄泉教主、骨巫、墨屠……接下来的路，怕是不好走了。”
“但我们有天龙装备，有彼此，不是吗？”灵汐的声音带着笑意。
狐尾扫过台阶上的青苔，留下一串金色的光点。
林萧望着她的背影，又看向净魂殿紧闭的门扉。
握紧了手中的龙渊星辰剑。
墨屠的挑衅，骨巫的阴影。
苍月岛的黄泉教主，还有下落不明的天龙腰带与剑。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逼近，但他不怕。
只要身边的人都在，只要龙渊星盟的旗帜还在飘扬。
再暗的暗流，也掀不翻他们的船。
而此刻的黑风寨废墟上，墨屠正站在一堆白骨前。
骨杖的断口处缠着黑色的布条，上面不断滴落着黑血。
他望着苍月岛的方向，眼中的怨毒里多了一丝阴狠。
“林萧，想去苍月岛拿战靴？晚了……”
“黄泉教主已经答应我，只要你敢去。”
“就让你永远留在黑水洋底。”
风吹过废墟，卷起漫天尘土。
也卷起了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