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这片土地,故事的魂就藏在白山黑水、老林荒原之间。咱们不唠那些神仙皇帝,就讲一个实实在在从老林子里传出来的、带着泥土和风雪味儿的奇闻。
这个故事,是我太爷爷那辈儿传下来的,关于一个“借虎” 的猎人。
在早时候,长白山深处有个靠打猎为生的小屯子。屯里最好的猎手,姓关,大伙儿都叫他关炮(“炮”是猎人对好枪手的尊称)。关炮枪法准,心眼正,懂规矩,敬山神。他打猎有个原则:“春不打母,秋不打公,怀崽的母兽绝不碰。” 他相信,这老林子里的万物,都归一个叫“山神爷”的管。
这年冬天,雪下得邪乎,平地没膝深。一场“大烟儿炮”(暴风雪)封山半个月,屯子里断了粮,家家户户揭不开锅。几个年轻后生要结伙进山碰运气,关炮拦住了他们:“这天气,进山就是送死!‘山神爷’正发脾气呢。”
可眼看着娃娃饿得直哭,关炮一咬牙,背上那杆老抬枪,独自进了山。他得去给屯子找条活路。
他在齐腰深的雪里趟了一天,连个野兔子的脚印都没见着。天擦黑时,他到了一个叫“卧虎砬子”的山崖下。这地方邪性,老辈人说这里是山神爷养虎的地方。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阵低沉的、痛苦的呜咽声。关炮心头一紧,循着声音摸过去,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一头壮得像小牛犊子的东北虎,后腿被猎人下的绝户夹(一种极其残忍的大型捕兽夹)给死死咬住了,血肉模糊,深可见骨。老虎看见他,挣扎着想站起来,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凶狠,只有痛苦和一丝……哀求。
关炮的手摸上了枪。这头虎,够全屯人吃一个月了。虎皮、虎骨,更是值钱的宝贝。
可他看着老虎那双眼睛,想起了老辈传下的古话:“山神爷的坐骑,通人性,有灵性。伤它,要遭天谴;救它,或许有福报。”
关炮把枪放下了。他慢慢靠近,嘴里念叨着:“老伙计,别怕,我不是来害你的。山神爷在上,我关炮今天要救你,求你给屯子一条活路。”
那老虎仿佛听懂了,不再低吼,安静地看着他。关炮用尽全身力气,撬开了那沉重的铁夹。老虎挣脱出来,踉跄几步,回头深深地看了关炮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个人,然后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密林深处。
关炮空着手回到屯子,没人怪他,但绝望的气氛更浓了。
第二天天刚亮,屯子里一阵骚动。人们发现,屯口的雪地上,堆着小山一样的野物——两只狍子、一头野猪,还有几只山鸡。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像是谁特意送来的礼。
关炮心里咯噔一下,他看到了雪地里那行巨大的、带血的梅花脚印。
从那天起,每隔几天,屯口就会出现新的猎物,直到开春。靠着这些“天赐”的肉,全屯子熬过了那个要命的冬天。
开春后,关炮又进山了。这一次,在卧虎砬子下,他看到了那头老虎。它的腿伤已经愈合,威风凛凛地站在山崖上。它身边,还跟着两只毛茸茸、虎头虎脑的小虎崽。
老虎仰天长啸一声,震得山林簌簌作响。然后,它带着崽子,慢慢走远了。
关炮明白,这是“山神爷”的债,还清了。
自那以后,关炮立下家规:子孙后代,可以打猎,但绝不可伤虎。他还告诉屯里人,那不是老虎,那是“老林子里的巡山爷”,你敬它一尺,它护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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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就是东北的民间故事。 它不光是怪力乱神,更透着人与自然的相处之道:敬畏、共生、和一种近乎固执的仗义。
在这片土地上,万物皆有灵性。今天的故事先讲到这儿,下回,咱们再唠唠松花江里的“独角龙”,或者大兴安岭中那个会指路的“白毛风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