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书友们,今天是作者的生日,今天就更新这么多了,我要休息一天,肝不动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杯酒下肚,桌上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之前的尴尬和沉闷,似乎被酒精冲淡了不少。李云龙的话匣子打开了,又开始眉飞色舞地讲起他过去的战斗经历,丁伟偶尔插科打诨,孔捷虽然话少,但也跟着喝了几杯,脸色缓和了许多。
邵明珠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他悄悄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刘念的腿,递给她一个眼神。刘念立刻会意,知道丈夫有正事要和几位老首长谈,而且话题可能不太方便自己在场。她立刻站起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找了个自然的借口:
“哎呀,光顾着说话了,汤都快凉了,我再去热热。你们哥几个慢慢喝,慢慢聊。我听着好像平安在屋里哼唧呢,我进去看看孩子,别吵着你们谈正事。” 说着,她端起汤碗,又给每个人的酒杯满上,便转身走进了里屋,轻轻带上了房门。
桌上只剩下四个男人,气氛微微有了一丝变化。
邵明珠没有立刻切入正题,而是先端起酒杯,敬了三人一轮:
“来,团长,丁军长,孔军长,我再敬三位老首长一杯。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和念念的照顾。”
四人干杯后,邵明珠放下酒杯,拿起酒瓶,一边给李云龙斟酒,一边貌似随意地开口,语气轻松,像是拉家常:
“老团长,最近在学院学习,感觉怎么样?我的课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我看您这精神头,可比在部队那会儿还足啊。”
李云龙几杯酒下肚,正在兴头上,大手一挥:“习惯!有啥不习惯的?就是上课有点憋得慌,不如带兵打仗痛快!不过,长见识也是真的!尤其是刘院长讲课,那是真有水平!”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略带得意地补充道:“课余时间,跟一些有共同语言的同志交流交流,探讨探讨问题,也挺好,教学相长嘛!”
邵明珠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头。
他微微一笑,顺着李云龙的话,语气依然温和,但话里有话:
“那就好。不过团长,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他看向李云龙,眼神真诚:“您是我老首长,我有什么就说什么了。我觉得吧,咱们在学院,跟在自己部队不一样。部队里,您是一号,说一不二。可在这里,大家都是学员,身份变了。有时候,脾气是不是……得稍微收着点?就比如上课讨论,有不同的看法很正常,但方式方法是不是可以更……策略一些?毕竟,院里院外,盯着咱们高级系的眼睛多啊。树大招风,咱们得注意影响。”
李云龙一听,眉头下意识地就皱了起来,刚想反驳,坐在旁边的丁伟却抢先开口了。
丁伟抿了一口酒,接过邵明珠的话茬,他说话比邵明珠更直接,带着点调侃,但也点明了要害:
“明珠这话说的在理!老李,不是我说你,你这炮仗脾气,是得改改了!你以为这还是在你军部呢?看谁不顺眼就骂娘?现在是在学院,是课堂!讲究个以理服人!”
丁伟斜睨着李云龙:“就比如说上次,人常教员讲库尔斯克,你嘀咕那一句,虽然声不大,可满教室都听见了!是,他是你手下败将,可那是历史了!现在人家是教员,在讲现代化战争理论!你这么一搞,显得咱们多不虚心似的!知道的,说你老李心直口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居功自傲,不服从管理呢!这影响多不好!”
孔捷这时也忍不住了,他憋了一下午的气,借着酒劲,声音闷闷地插话,语气带着明显的担忧:
“老丁说的对!老李,你这脾气,在战场上是魄力,在学院里,有时候就是麻烦!你得学会克制!别忘了咱们是来学习的,不是来当山大王的!多少双眼睛看着呢!真要因为这点小事,背个处分,值得吗?”
李云龙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有些烦躁,尤其是孔捷的话,让他想起了下午的争吵。 他把酒杯往桌上一顿,语气有些不耐烦:
“行了行了!知道了!屁大点事,你老丁跟老孔什么时候当上政委了!我李云龙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吗?我心里有数!”
邵明珠见火候差不多了,知道第一个问题已经点到了,便适时地缓和了一下气氛,给李云龙夹了菜:
“团长,丁军长和孔军长也是为您好。来,吃菜吃菜。”
等李云龙脸色稍霁,邵明珠话锋看似不经意地又是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推心置腹:
“其实啊团长,不光是脾气。还有啊,咱们这些老同志,在个人生活作风上,更得格外注意,得做出表率才行。”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丁伟和孔捷,三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邵明珠继续看着李云龙,声音压低了一些,但异常清晰:
“咱们都是有了家室的人。嫂子在福州,带着孩子,不容易。咱们在外面学习,一举一动,都得对得起家里人的付出和等待。”
“尤其是……跟一些异性同志交往,” 邵明珠刻意避免提到具体名字,“一定要掌握好分寸。吃饭、跳舞、探讨问题,本来都是正常的同志交往,但次数多了,时间晚了,难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和闲话。”
邵明珠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了些:“老团长,您知道,人言可畏啊。咱们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不容易,有多少人看着,等着咱们犯错?有时候,可能就是一些无心之举,一些没太在意的细节,被人拿了放大镜看,就可能惹出大麻烦来!到时候,不仅影响个人前途,更对不起组织培养,也对不起在家苦等的家人啊!”
丁伟立刻重重地点头,表情严肃起来,不再调侃:
“明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老李,这话我得说你!咱们是革命军人,不是国民党那边的官僚!生活作风问题,在咱们这边,是高压线!碰不得!”
他盯着李云龙:“我听说,你还跟那个……张白鹿同志,单独出去听音乐会?还去人家里吃饭喝酒?这影响好吗?你让田雨知道了怎么想?你让学院的同志们怎么看?你李云龙是战斗英雄不假,但英雄就能不遵守纪律了?”
孔捷更是憋不住了,直接说道:
“老李!我今天下午就说你!你还不爱听!你跟那个张白鹿,走得就是太近了!她是什么人?田雨跟冯楠的同学!老赵当初在北京就提醒过你!你怎么就不往心里去呢?非要等闹出事情来,后悔就晚了!”
李云龙的脸瞬间涨红了! 他被三人联手指责,尤其是被点破了和张白鹿的具体交往,脸上有些挂不住,又羞又恼。他猛地站起来,想要发作。
邵明珠赶紧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语气极其诚恳,甚至带上了几分恳切:
“团长!您先别急!坐下,听我把话说完!”
“我们今天三个在这里跟您说这些,不是要指责您,更不是要看您的笑话!我们是把您当成最亲的兄弟、最铁的战友!是真心为您着想,怕您吃亏,怕您走弯路啊!”
邵明珠的目光直视着李云龙的眼睛:“您想想,如果今天不是我们哥仨在这关起门来跟您说这些,而是换了别人,在背后议论,甚至捅到上面去,会是什么后果?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团长,咱们都是从枪林弹雨里滚出来的生死之交!有些话,外人不肯说,不敢说,但我们得说!现在提醒您,是帮您。等真出了事,那就谁也帮不了您了!”
邵明珠这番话,情真意切,既有提醒,又有警告,更饱含着深厚的战友情谊。 李云龙看着邵明珠真诚而担忧的眼神,又看了看旁边同样一脸严肃和关切的丁伟、孔捷,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那股火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慢慢泄了下去。他重重地坐回椅子上,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酒气,没有说话,但紧皱的眉头显示他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酒杯落在桌上的轻响。 敲打的话已经说透,剩下的,就需要李云龙自己去品味和消化了。邵明珠、丁伟、孔捷互相看了一眼,都知道,今晚这剂“猛药”,药效已经发作。接下来,就看李云龙自己如何抉择了。
几天后,南京军事学院,高级指挥系课堂。
常乃超正在讲解“现代战役中后勤保障的体系化建设”。这个课题相对枯燥,但至关重要。台下,以往这个时候最容易走神、嘀咕甚至带头起哄的李云龙,今天却有些不同。
他坐姿依旧不算十分端正,但眼神却专注地盯着黑板和讲义,手里那支笔偶尔还会在笔记本上记录几句关键点。当常乃超讲到“战略投送能力与战役持续性的关系”时,台下一位来自其他野战军的、性子比较急躁的王军长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扯淡!老子当年打穿插,就靠两条腿和炒面袋子,不也照样端了敌人师部?”
这话要放在以前,李云龙保准第一个跟着起哄,说不定还会拍着桌子补充两句自己“一根皮带过草地”的光辉事迹。但今天,李云龙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抬眼瞥了那位王军长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啧”了一声,摇了摇头,又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教材,没有任何附和的言行。
更让坐在后排观察的邵明珠感到惊喜的是,在随后的课堂讨论环节,当常乃超提出一个关于“如何在复杂电磁环境下确保前沿部队与后勤基地通讯畅通”的假设性问题时,李云龙在沉默了片刻后,竟然破天荒地举手发言了!虽然他的观点还带着浓厚的经验色彩——“老子觉得,这玩意儿光靠机器不行!得多准备几手!比如派骑兵通讯员,或者用信号弹的老办法,不能把宝都押在电台上!”——表述也依旧粗犷,但这毕竟是一次建立在思考基础上的、针对学术问题本身的、正常的课堂互动! 而且,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否定现代通讯的重要性,而是提出了“备份方案”的思路。
常乃超显然也注意到了李云龙的变化,他并没有因为李云龙观点的“土”而轻视,反而认真地回应道:“李军长提出的备份方案思路很有价值,体现了实战中的灵活性。我们研究现代化保障体系,正是要将这种宝贵的经验,与新技术、新手段更好地结合起来。”
看到这一幕,邵明珠的心里,简直比在朝鲜指挥部队打了一场漂亮的歼灭战还要高兴、还要有成就感! 他知道,自己那天晚上和丁伟、孔捷一起,那番苦口婆心甚至有些冒险的“敲打”,真的开始起作用了!团长这块“顽石”,终于开始点头了!
邵明珠的欣慰和暗中推动,自然没有逃过刘院长的眼睛。几天后,一份关于课堂纪律和学员表现的简报放在了刘院长的办公桌上,其中特别提到了李云龙近期的“积极变化”。刘院长看着简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纸张,看到了邵明珠在其中所起的关键作用。
“这个邵明珠,做思想工作,有一套啊。” 刘院长暗自点头。他决定,要趁热打铁,亲自给李云龙再加一把火,巩固这个来之不易的良好开端。
当天下午,李云龙被叫到了院长办公室。
一路上,李云龙心里还有些嘀咕,不知道院长突然找他什么事。是批评他以前课堂表现不好?还是又有什么新任务?他带着几分忐忑,敲响了门。
“进来。” 刘院长沉稳的声音传来。
李云龙推门进去,只见刘院长正坐在办公桌后,脸上带着温和而非严肃的表情。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李云龙同志来了,坐。”
李云龙依言坐下,腰杆挺直,保持着军人的姿态。
刘院长没有立刻切入正题,而是先关心了一下他的生活:“最近在学院生活还习惯吗?饮食、住宿有没有什么困难?”
李云龙赶紧回答:“报告院长!都习惯!没什么困难!”
刘院长点点头,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随意而亲切:“李云龙啊,最近我听到教员们反映,还有我看了一些课堂记录,发现你在学习上,有不少进步啊。”
李云龙愣了一下,没想到院长是来表扬他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搓了搓手:“院长……我……我那个……其实也没啥……”
刘院长笑了笑,目光中带着鼓励和肯定:“哎,不用谦虚。进步就是进步嘛。我听说,你现在上课,不仅能坐得住,还能静下心来思考问题,甚至能主动参与课堂讨论了。尤其是对常乃超教员提出的一些现代军事理论,开始尝试着结合自己的实战经验去理解、去探讨了。这很好!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变!”
李云龙被院长这么直接地夸奖,黝黑的脸上竟然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院长……我以前……那个……态度是不太好……给教员们添麻烦了……”
刘院长摆摆手,语气愈发恳切:“认识到过去的不足,就是进步的开始嘛!李云龙啊,你知道我最高兴看到的是什么吗?”
他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我最高兴的,不是说你李云龙一下子就能把所有现代军事理论都吃透、都赞同。那不现实!我高兴的是,你开始尝试着打开思路,接纳新东西了!”
“你李云龙是打仗打出来的将军,你的经验是宝贝,是咱们军队的财富!但未来的战争,光有过去的经验是不够的。就需要像你现在这样,把老经验和新知识结合起来,这样才能练就适应未来战场的新本领!”
“你这个转变,不仅对你自己重要,对咱们整个高级指挥系,乃至对未来军队的建设,都是一个非常积极的信号!说明我们的老同志,是有决心、有能力跟上时代步伐的!”
刘院长这番话,既有高度肯定,又有殷切期望,说得李云龙心里热乎乎的,同时也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 他抬起头,眼神里少了以往的桀骜,多了几分认真:“老师长,您放心!我李云龙……以前是有些糊涂,有些跟不上趟。现在……现在我知道了学习的重要性!我一定……一定努力学!绝不给咱们老同志丢脸!也不辜负院长的期望!”
刘院长满意地点点头:“好!有这个态度就好!学习是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有什么不懂的,想不通的,大胆地问,大胆地和教员、和同学们探讨,也包括多和像邵明珠这样的年轻同志交流。他们有些新想法,值得咱们借鉴。”
刘院长特意点了邵明珠的名字,看似随意,实则是对邵明珠工作的再次肯定和暗示。
“是!院长!我记住了!” 李云龙挺直胸膛回答。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李云龙走在学院的林荫道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院长的鼓励和肯定,像一股暖流,冲刷着他之前因为被“敲打”而产生的那点别扭和抵触情绪。他意识到,改变,不仅仅是怕犯错误,更是为了肩负起更重的责任。
当然,转变不可能那么快,那么彻底。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李云龙依然会时不时地流露出一些“老习惯”——比如听到过于理论化的表述时会下意识地皱眉,讨论激烈时嗓门还是会不自觉地提高。但明显的区别是,他不再轻易地否定和起哄,而是开始尝试去理解、去质疑、甚至在某些问题上,他会拉着邵明珠或者丁伟、孔捷,在宿舍里争辩到半夜,试图弄个明白。
这种从“抗拒”到“尝试理解”的转变,虽然细微,却是最可贵的开始。 邵明珠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了一大半。他知道,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但至少,最艰难的第一步,已经成功地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