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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明珠一路小跑,心跳加速地冲到了军部大礼堂。离演出开始还有好几个小时,但礼堂内外已经是一片繁忙景象。文工团的演员们在进行最后的走台和准备,后勤人员在调试灯光音响,气氛紧张而热烈。

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舞台下方指挥协调的文工团团长和指导员,赶紧整理了一下仪容,快步走过去,一本正经地敬了个礼:

“报告团长!指导员!作战科参谋邵明珠,奉首长命令,前来对接工作,看看文工团同志们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地方!”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公事公办,但那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后台入口处瞟。

团长和指导员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闪过一模一样的狡黠笑意。团长故意板起脸,摸着下巴,作思考状:“哦?是邵参谋啊。来得正好!我们这儿还真缺人手!”

邵明珠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请团长指示!需要我做什么?”

指导员在一旁接口道,语气严肃:“是啊,舞台后面那几个重箱子,装道具和乐器的,得挪个位置,挡着上下场通道了。邵参谋,辛苦你带几个同志去搬一下?”

“是!保证完成任务!”邵明珠立刻应道,心想这活儿干完总能溜去后台看看吧?他转身就想去叫人。

“哎等等!”团长又叫住他,仿佛刚想起来,“还有啊,后台化妆间那边,灯光好像有点暗,姑娘们化妆看不清楚,邵参谋你懂电路不?去帮忙看看?”

“电路?”邵明珠愣了一下,他哪懂这个?“我……我试试看!”为了能去后台,他硬着头皮答应。

等他好不容易找人搬完箱子,又对着后台那亮堂堂的灯泡一筹莫展时,一个女团员跑过来,脸上带着焦急:“邵团长!可找到您了!演出用的红绸子好像不够长了,您看能不能想办法找点类似的布料应急?”

“红绸子?”邵明珠头都大了,这他上哪去找?“好好好,我想办法!”他只好又跑出去满世界找红绸子。

他刚气喘吁吁地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几段勉强能用的红布头,又一个姑娘过来:“邵团长!负责拉幕的小王肚子疼去卫生队了,一会儿拉幕缺个人手,您看……”

就这样,邵明珠像只被无形鞭子抽着的陀螺,在礼堂里被支使得团团转。一会儿被叫去调整麦克风架子,一会儿被请去确认节目单顺序,一会儿又被询问安保哨位布置(这根本不是文工团该管的事)……

他忙得满头大汗,脚不沾地,却连后台的门帘都没机会掀开一下。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绝对是团长、指导员和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团员们串通好了在故意折腾他!但他又没法发作,只能陪着笑脸,一项项地去完成那些“极其重要”的任务。

团长和指导员在一旁看着邵明珠那副焦急又不得不强装镇定、认真完成各种离谱要求的样子,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邵明珠又一次被一个姑娘以“合唱站台的凳子有点晃”为由叫住时,他终于忍不住了,哭丧着脸,对着一直在旁边“督战”的团长和指导员投去求助的目光,声音都带上了哀怨:“团长……指导员……这……后台我还没去成呢……还有啥需要我对接的吗?”

团长和指导员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团长走过来,用力拍了拍邵明珠的肩膀,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行了行了!邵大参谋!辛苦你了!又是搬箱子又是修电路,又是找红绸子又是安排拉幕的……你这对接工作完成得非常出色!我们文工团上下都非常‘满意’!”

指导员也笑得直不起腰,接口调侃道:“邵明珠啊邵明珠,你说你,想来见对象就直说嘛!还非得打着对接工作的旗号?绕这么大圈子,累不累啊?咱们革命军人,讲究的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想看就看嘛!”

这话一出,周围早就留意着这边动静的女团员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纷纷起哄:

“就是!邵团长,你想看念念姐就直说嘛!”

“我们还以为您真是来指导工作的呢!”

“看把我们邵团长急的,汗都出来了!”

邵明珠被大家笑得满脸通红,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心里又因为终于被“戳穿”而松了口气。他尴尬地挠着头,嘿嘿傻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团长止住笑,摆了摆手,对邵明珠说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知道你心思早就不在这儿了!去吧去吧!后台那边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需要你这‘作战参谋’帮忙的了。”他特意加重了“作战参谋”四个字,调侃意味十足。

指导员也笑着补充道:“刘念在左边最里面那个化妆间,正上妆呢。快去吧!再不去,我怕某些人这‘对接工作’的积极性要影响到晚上的正式演出了!”

“谢谢团长!谢谢指导员!”邵明珠如蒙大赦,也顾不上害羞了,给两人敬了个歪歪扭扭的礼,在一片善意的笑声和起哄声中,像只灵活的泥鳅一样,呲溜一下就钻进了后台的门帘,瞬间消失不见。

团长和指导员看着他的背影,相视一笑,摇了摇头。团长感慨道:“年轻真好啊!”指导员点头附和:“是啊,而且这小子,是真不错!”

邵明珠撩开厚重的后台门帘,一股混合着化妆品香气、汗味和紧张兴奋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后台比想象中更加拥挤和忙碌,穿着草黄色列宁装的女团员和穿着笔挺军装的男团员们穿梭往来,整理衣领的,练习发声的,低声串词的……一片繁忙景象。

他的突然闯入,立刻引起了注意。

“呀!邵团长!”

“邵团长您怎么到后台来了?”

“是来看我们排练的吗?”

姑娘们和小伙子们纷纷笑着打招呼,眼神里都带着善意的调侃和欢迎。经过之前写歌、改善伙食等事情,邵明珠在文工团的人气极高,大家早已不把他当外人。

邵明珠被大家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笑着回应大家的招呼,目光却像装了雷达一样,迅速扫过整个后台,精准地锁定了坐在最里面一个化妆镜前的身影——刘念。

刘念正对着镜子,由一位负责妆发的女团员帮她梳理头发。她从镜子里也看到了邵明珠,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容,下意识地想转过身。

“明珠?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和一丝疑惑,毕竟后台通常是闲人免进的。

邵明珠快步走过去,先是对帮刘念梳头的女团员客气地点点头,然后才看向镜中的刘念。她脸上已经化好了淡妆,更衬得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一身合体的草黄色列宁装,让她在文艺兵的飒爽中又透出几分柔美。

他心脏怦怦直跳,脸上却故作严肃,一本正经地回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竖着耳朵听的团员们听到:“报告刘念同志!奉首长命令,前来对接文工团工作,确保汇演顺利进行!看看同志们还有什么需要!”

这番官腔打得,顿时引来周围一片压抑的低笑声。谁不知道他这“对接工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刘念也从镜子里看到他那一本正经又掩不住得意的样子,忍不住抿嘴一笑,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小声道:“贫嘴……后台能有什么需要你对接的……”

帮她梳头的那位女团员也是个机灵鬼,见状立刻把手里的梳子往邵明珠手里一塞,笑嘻嘻地说:“邵团长来得正好!我这忙不过来了!刘念姐这头发要编两条大辫子,盘到军帽下面,既要利索又不能太紧,正好您来了,这个重要任务就交给您这位对接负责人了!我去帮别人!”

说完,不等邵明珠反应,就笑着跑开了。

邵明珠手里拿着木梳,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看着镜子里刘念那乌黑顺滑的长发,有点手足无措。让他写报告打鬼子他在行,这编辫子……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周围的团员们见状,笑得更欢了,纷纷起哄:

“邵团长!露一手!”

“让我们看看作战参谋的手艺!”

“邵团长肯定行!文武双全嘛!”

刘念的脸也红了,嗔怪地瞪了周围看热闹的姐妹们一眼,又不好意思地小声对邵明珠说:“你别听她们瞎起哄……你快去忙你的吧……”

邵明珠被大家一激,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和想在刘念面前表现的心思占了上风。他把心一横,梗着脖子道:“编就编!这有什么难的!我们作战科画地图、标箭头比这复杂多了!”

他这话又引来一阵大笑。

邵明珠深吸一口气,走到刘念身后,拿起梳子,动作极其轻柔地开始梳理她的长发。他的手指偶尔碰到刘念敏感的脖颈和耳朵,两人都像触电般微微一颤,刘念的脸更红了,下意识地想躲,却又被他轻轻按住肩膀。

“别动……”邵明珠的声音有些低哑,他努力回忆着平时看刘念自己编辫子的样子,笨拙却又异常认真地将头发分成三股,开始小心翼翼地编织。

他的动作很生疏,甚至有点笨手笨脚,时而太紧扯得刘念微微蹙眉,时而又太松散了架。但他那份全神贯注的认真劲儿,和那双平时握枪、写字的手此刻却无比轻柔地对待她头发的反差,让刘念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甜蜜和感动。她安静地坐着,透过镜子,看着他微微皱眉、抿着嘴唇、小心翼翼编辫子的专注侧脸,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身后这个男人的呼吸和指尖的温度。

周围的喧闹声似乎也渐渐远去,团员们都带着善意和羡慕的笑容看着这对璧人,没有人再大声起哄,生怕打破了这温馨的一幕。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邵明珠总算歪歪扭扭地编好了一条辫子,虽然不如专业妆发员编得工整,却也别有一种朴实的可爱。他长长舒了口气,额头上竟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样?还行吧?”他有点忐忑地问镜中的刘念。

刘念看着镜中那条虽然不算完美、却凝聚了他笨拙爱意的辫子,眼眶微微发热,用力点了点头,声音轻柔却充满幸福:“嗯!很好!我很喜欢!”

得到肯定,邵明珠顿时信心大增,干劲十足地开始编第二条。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条果然顺手了不少。

这时,旁边一个女团员笑着递过来两根红色的头绳:“邵团长,用这个!喜庆!配咱们的演出服!”

“谢谢同志!”邵明珠接过红头绳,仔细地将辫梢系好。

当两条用红头绳系着的、略显朴拙却充满爱意的麻花辫终于盘好,戴上军帽后,刘念对着镜子照了照,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周围的团员们也纷纷鼓起掌来:

“邵团长厉害啊!”

“这辫子编得有水平!”

“念念姐真好看!”

邵明珠看着镜中更加英姿飒爽、巧笑嫣然的刘念,心里充满了巨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他忍不住俯下身,在周围一片善意的嘘声中,凑到刘念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得意又深情地低语:

“怎么样?你对象我这对接工作,完成得还不错吧?以后编辫子这活儿,我包了!”

刘念羞得耳根通红,心里却甜得像是要化开,她透过镜子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却满是幸福和爱意。

在这个狭小拥挤、忙碌嘈杂的后台化妆间里,这一刻的温馨和甜蜜,仿佛成为了所有美好情感的焦点。邵明珠也真正地,用他笨拙而真诚的方式,融入了这个充满欢声笑语的集体,赢得了所有人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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