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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赵刚办公室出来,邵明珠感觉心里一块大石头彻底落了地,浑身轻松。有了政委这位经验丰富的老首长帮忙分析和把关,他对如何处理这笔“意外之财”有了清晰的方向,不再像刚才那样手足无措了。

在办公室里,当赵刚给出详尽的建议后,邵明珠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将那个装着房契、地契和一部分现大洋的布包,郑重地重新推到赵刚面前,诚恳地说道:

“政委,您分析得太对了!有您这番话,我心里就踏实了!不过……”他指了指那个布包,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些东西,还有这些钱,我现在拿回宿舍,实在是太扎眼了。同宿舍的战友看见了,肯定要问东问西,解释起来麻烦,也容易惹人猜疑。我想……能不能先放在您这儿,请您帮我保管一段时间?等我和念念……等我们将来安顿下来,需要的时候,我再来您这儿取?”

赵刚看了看那个布包,又看了看邵明珠真诚而带着点恳求的眼神,心里明白这小子是真心信任自己,也是真的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伸手将布包接过来,锁进了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语气平和而郑重:

“行!既然你信得过我,那我就先替你保管着。放在我这里,绝对安全。等你什么时候需要了,或者打算回铃铛胡同安顿了,随时来取。”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打趣道:“不过我可说好了啊,这东西,我只是暂时替你保管。等将来你和刘念同志结了婚,成了家,这些家当,可就得全部交给刘念同志来管了!这是规矩,也是对你的‘保护’!明白吗?”

刘念在一旁听了,脸颊微红,羞涩地低下头,心里却甜丝丝的。

邵明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一笑:“明白!明白!肯定上交!肯定上交!”

赵刚脸上的笑容收敛,语气变得严肃而语重心长,他看着邵明珠,特别叮嘱道:“明珠,还有一件事,你刚才说要给福伯养老送终,这句话,我记住了,你也必须给我牢牢记在心里!福伯对你们邵家,对你,有天大的恩情!这份情义,比山还重!你既然承诺了,就一定要说到做到!好好奉养老人家,让他安享晚年。如果你将来敢辜负了这份恩情,我赵刚第一个不答应!”

邵明珠立刻挺直腰板,神色无比郑重,斩钉截铁地保证道:“政委!您放心!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颗钉!我说到做到!福伯就是我的亲人,我邵明珠要是亏待了他,天打五雷轰!”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赵刚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重新露出笑容,“行了,没什么事你们就回去吧。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低调,踏实,有事随时来找我。”

“是!谢谢政委!”邵明珠和刘念齐声向赵刚道谢,敬礼后,轻松愉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办公大楼,看看天色,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夕阳的余晖给军部大院涂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解决了心头大事,邵明珠感觉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心情格外舒畅,一股“有钱了”的豪气油然而生。他停下脚步,兴致勃勃地对刘念说:

“念念!走!今天咱们下馆子!改善改善伙食!我请客!咱们去……去丰泽园!那里的葱烧海参是一绝!咱们也去尝尝鲜!”

刘念一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邵明珠的胳膊,嗔怪道:“你呀!政委刚才在办公室里跟你说了半天,要低调!要踏实!这刚出门,扭脸你就忘到脑后跟去啦?还丰泽园?葱烧海参?你咋不上天呢!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邵参谋突然‘阔’了是吧?”

邵明珠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道:“我……我这不是心里有点小激动嘛……再说了,咱们就两个人,悄悄去吃一顿,改善一下,不算过分吧?又不大张旗鼓的。”

刘念看着他这副又得意又有点心虚的样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挽住邵明珠的胳膊,语气温柔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明珠,老话说得好,‘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咱们现在是有了一点家底,可那是福伯拼了命才保下来的,是你们邵家的根基!这钱得用在刀刃上,得为以后长远打算!万一将来家里有什么事,或者国家需要咱们出力的时候,这点钱就能派上大用场!可不能由着性子瞎花!今天下顿馆子,明天买点啥,再厚的家底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啊!”

她顿了顿,看着邵明珠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是高兴,想让我吃点好的。可对我来说,跟你在一起,吃食堂、啃窝头都香!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细水长流才好!”

邵明珠听着刘念这一番入情入理、又充满关切的话,心里的那点“暴发户”心态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感动和赞同。他反手握住刘念的手,用力点点头:“念念,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有点得意忘形了!这钱不能乱花,得攒着!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听你的!”

刘念见他听劝,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这就对啦!”

邵明珠眼珠一转,又有了新主意,带着点讨好的语气商量道:“那……丰泽园不去了,葱烧海参也不吃了。咱们……去吃顿爆肚儿总行吧?就去前门那家‘爆肚冯’!花不了几个钱,也解解馋!我真是有点馋那口了!”

刘念看着他像小孩子讨糖吃的样子,忍俊不禁,笑着点点头:“好吧好吧!看在你今天受了这么大‘惊吓’的份上,就依你一次!不过说好了,就吃爆肚儿,不许点别的贵的!”

“没问题!就吃爆肚!保证完成任务!”邵明珠立刻眉开眼笑,像个得到奖励的大男孩。

“我看是你自己馋虫勾上来了吧!”刘念笑着揶揄道。

“嘿嘿,被你发现啦!”邵明珠毫不掩饰地承认。

两人相视而笑,手拉着手,沐浴在金色的夕阳下,有说有笑地朝着前门外的“爆肚冯”走去。

傍晚时分,前门外的“爆肚冯”小店正是热闹的时候。门脸不大,里面摆着七八张方桌,几乎坐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麻酱、韭菜花、酱豆腐和辣椒油的混合香气,夹杂着食客们吸溜爆肚的“嘶嘶”声和谈笑声,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

邵明珠熟门熟路地带着刘念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跑堂的伙计立刻拿着抹布过来擦桌子,热情地招呼:“二位同志,吃点什么?”

邵明珠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看都没看墙上挂着的简陋菜单,直接对伙计说:“来一份爆肚仁儿,一份爆肚领,一份散丹(百叶),再来一份爆白菜,一盘卤水豆腐!四个焖炉烧饼!麻酱调料按老规矩上,多放点香菜和辣椒油!”

“好嘞!您稍等!”伙计高声应着,转身去后厨下单。

刘念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热闹的小店,她还是第一次来这种专门吃爆肚的地方。她小声问邵明珠:“明珠,这爆肚……不就是牛羊的胃吗?能好吃吗?我看他们吃得挺香的。”

邵明珠嘿嘿一笑,脸上带着点“行家”的小得意:“念念,这你就不懂了吧?爆肚可是咱老北京的讲究吃食!看着简单,里头的门道可多了!”他凑近些,压低声音,开始给刘念“上课”:

“首先啊,这爆肚,可不是一个部位。你看我刚才点的:肚仁儿、肚领、散丹,口感都不一样!”

他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这肚仁儿啊,是羊胃最厚实、最嫩的一块肉,口感最是脆嫩爽口,讲究的是火候,多一秒就老,少一秒就生!必须得第一个吃,趁它最鲜嫩的时候入口!”

“这肚领呢,是羊胃边上带着褶皱的那部分,口感比肚仁儿更有嚼劲,但处理好了也是脆生生的,越嚼越香!”

“这散丹,就是百叶,一片片的,像书页一样,口感最是爽脆,涮烫的时间最短,在滚水里‘三上三下’就得捞出来,不然就嚼不动了!”

刘念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爆肚还有这么多讲究。她笑着问:“那……吃的时候有顺序吗?”

“当然有啦!”邵明珠一副“你算问对人了”的表情,“这顺序可不能乱!得先吃最嫩的肚仁儿,品它的原汁原味和极致脆嫩!然后再吃肚领,感受那种更有层次感的嚼劲!最后才吃散丹,享受它那种爽利痛快的脆劲儿!你要是先吃了散丹,再吃肚仁儿,味道就串了,也品不出肚仁儿的好了!”

正说着,伙计端着一个大托盘过来了,上面放着几个小碟子,分别是切好的、颜色深浅不一的爆肚,还有一盘翠绿的爆白菜和一盘白嫩的卤水豆腐。另外两大碗浓稠的、散发着香气的麻酱调料也放在了桌上,调料上面撒着碧绿的香菜末和红亮的辣椒油。

邵明珠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雪白厚实的肚仁儿,在翻滚的火锅汤里飞快地涮了七八下,看到肚仁儿微微卷曲,立刻夹出来,放到刘念的调料碗里,催促道:“快!念念,尝尝这个!肚仁儿!就得吃这个火候!”

刘念学着他的样子,将蘸满麻酱的肚仁儿送入口中。果然!口感极其脆嫩,几乎不需要怎么咀嚼,就在口中化开,带着一股独特的脏器香气和麻酱的醇厚,味道果然鲜美!

“嗯!好吃!真脆!”刘念惊喜地点头。

邵明珠看着她的反应,满意地笑了,自己也夹了一片涮了吃。他一边吃,一边继续“授课”:“还有这个爆白菜和卤水豆腐,你别看它们是素的,作用大着呢!爆肚吃多了容易腻,这时候来几口爆白菜,清爽解腻!这卤水豆腐,豆香味足,也能中和一下油腻感。荤素搭配,吃着才舒服!”

他指了指那碗麻酱调料,又说:“哎,说到这麻酱调料,也有讲究!你别看咱吃涮羊肉也用麻酱,但这爆肚的麻酱调料,跟涮羊肉的可不一样!”

刘念好奇地问:“不一样?不都是麻酱吗?”

“差远啦!”邵明珠摇摇头,“涮羊肉的麻酱调料,讲究的是香、厚、醇,芝麻酱的比例高,味道更浓郁,是为了衬托羊肉的鲜美。但爆肚的麻酱调料,更讲究清、爽、利!芝麻酱不能太稠,得稍微稀一点,里面韭菜花、酱豆腐汁的比例要高一些,味道更咸鲜,带点发酵的微酸,是为了压住爆肚本身的那点脏器味,同时又能提出它的鲜脆!你品品,是不是不一样?”

刘念仔细品了品,果然觉得这麻酱味道比吃涮羊肉时更咸鲜一些,没那么厚重,确实更爽口。

这时,店老板正好过来给他们这桌加汤,听到邵明珠这番高论,忍不住停下脚步,笑着插话道:“哎哟!这位解放军同志!您可真是一位‘吃主儿’啊!行家!绝对是行家!连这麻酱调料的区别都门儿清!我这小店开了十几年,能像您这么懂爆肚的客人,可真不多见!”

邵明珠被老板一夸,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老板您过奖了,就是爱吃,瞎琢磨。”

老板竖起大拇指:“不是过奖!是真心话!您这对象有福气,跟着您,能吃着好东西!”说完,笑呵呵地走开了。

刘念被老板说得脸颊微红,心里却甜丝丝的。她看着邵明珠熟练地帮她涮着不同部位的爆肚,耐心地讲解着吃法和门道,觉得这个男人不仅在工作上能力出众,在生活上也懂得这么多乐趣,心里对他的爱意和崇拜又加深了一层。

这顿简单的爆肚晚餐,因为邵明珠生动有趣的“美食课”,而变得格外温馨和有趣。两人吃得额头冒汗,嘴角流油,却觉得无比畅快和满足。在充满烟火气的小店里,分享着美食,交流着对生活的热爱,这种平凡而真实的幸福,远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让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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