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里，没有讥诮，没有暴虐。
只有一种，在看完了这场，闹剧般的“宣战”之后，那独有的，冰冷的……平静。
“戏，看完了。”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像两块被混沌死气，吹了亿万年的顽石，在相互摩擦。
“该干活了。”
那条龙，那只凤，那头麒麟，猛地一颤。
他们，齐刷刷地，抬起了头。
那三双，本该是充满了无尽威严与骄傲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一片，在见识了那真正不讲道理的“力”之后，所产生的，源自神魂最深处的……恐惧。
与，一丝，微不可查的……茫然。
“回去。”
孙悟空将那根，同样在嗡鸣，同样在渴望着一场，真正的饕餮盛宴的混沌擎天棒，再一次，懒洋洋地，扛在了肩上。
那动作，像一个，刚刚才分派完了活计的，山大王。
“告诉你们族里管事的。”
他顿了顿，像是在思索着用哪个词，更能让这三只，还没长大的孩子，听得明白一些。
“那老魔头，要拿你们三族，祭剑。”
那条龙，猛地一僵。
那只凤，也猛地一滞。
那头麒麟，更是，四蹄一软，险些，跪倒在那片，早已被魔气浸透的焦土之上。
祭剑。
这两个字，像两柄，由纯粹的“恶意”锻造而成的，最为锋利的，淬了剧毒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他们那颗，早已破碎的道心。
“你们，可以继续，像之前那样，为了点破烂地盘，几句破话，打生打死。”
孙悟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同样是森然的，白牙。
“也可以，去他那须弥山，闹点动静出来。”
他那双冰冷的灰色眸子，像三柄，淬了剧毒的，锋利的刀，不分先后地，扎进了那三只，早已没了半分骄傲的，可怜虫的，心底。
“动静，越大越好。”
他顿了顿，那笑容，更浓了，也更……危险了。
“让他，没空，来找俺老孙的麻烦。”
那三只，洪荒旧日的霸主，彻底地，沉默了。
他们，明白了。
他们，在这只猴子的眼里，连“盟友”都算不上。
他们，只是……棋子。
是用来，牵制那头，真正的恶狼的，三条，虽然有些扎手，却又，不得不用的……蠢狗。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更加深沉，也更加……冰冷的羞辱，自他们那早已破碎的道心深处，缓缓升起。
但，他们不敢反驳。
因为，他们知道。
这只猴子，说的是对的。
他们，别无选择。
“俺老孙，要去宰了那老魔头。”
孙悟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吃饭喝水般的，寻常小事。
“你们，要是能在他背后，捅上几刀，让他死得，快一点。”
他顿了顿，那双，仿佛能看透这世间所有虚妄的，冰冷的灰色眸子，扫了一眼那三只，早已被他这番，不讲任何道理的“安排”，彻底镇住的蠢物。
“那之前的帐，或许，可以一笔勾销。”
那条龙，那只凤，那头麒麟，猛地抬起了头。
那三双，本已变得黯淡的眸子里，在这一刻，竟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却又无比炽热的……光。
那不是希望。
是……一种，在看到了，一个，可以亲手，将那个，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真正的“主人”，彻底撕碎的机会之后，那独有的，疯狂的……战意！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
那眼神里，依旧充满了无尽的仇恨与杀意。
但，在那仇恨与杀意的最深处，却多了一丝，他们自己，都未曾察得的……默契。
随即，他们，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朝着孙悟空，这个，给了他们，屈辱，也给了他们，希望的“异数”，不情不愿地，却又不得不，低下了那颗，早已没了半分骄傲的，高贵的头颅。
然后，化作了三道，比来时，更为黯淡，也更为……决绝的流光，朝着那三个，不同的方向，逃也似地，遁去了。
风，又起了。
吹散了那最后的一丝，属于旧日霸主的，腐朽的，尊贵。
这片，西方的焦土，再一次，只剩下了孙悟空，一个人。
一根棍。
他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他那双，早已见惯了生死的灰色眸子里，所有的平静与安宁，尽数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终于，清空了所有碍事的“棋子”之后，那独属于棋手的，绝对的……专注。
诛仙剑阵。
他想。
好大的手笔。
也，好大的……麻烦。
他不喜欢麻烦。
他喜欢，用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式，去解决所有问题。
比如，一棍子，打死。
可那罗睺，不是那魔将，也不是那龙与凤。
他，是这片新天地，唯一一个，能让他，都感到一丝……棘手的，对手。
也就在此时，他脑海中那沉寂已久的“大圣遗产系统”，毫无征兆地，亮了一下。
那冰冷的金色大字，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却又毫无感情的账房先生，冷静地，呈上了那份，早已被他忘在了脑后的，风险评估。
【叮！】
【综合敌我双方实力进行推演……】
【目标：魔祖罗睺。】
【实力评估：疑似混元金仙（伪），执掌“终结”与“毁灭”双重魔道法则，身负先天至宝弑神枪，疑似掌控诛仙剑阵（雏形）……】
【我方：宿主孙悟空。】
【实力评估：金仙巅峰（极致），执掌“力”之混沌法则，身负后天功德至宝混沌擎天棒，身怀盘古开天功德……】
【推演开始……】
【……】
【推演完毕……】
那冰冷的金色大字，顿了一下，像是在进行着某种，它自己，都感到无比“棘手”的计算。
随即，一行，足以让任何准圣，都为之绝望的，冰冷的，血色的结论，轰然，砸在了孙悟空那片，早已沸腾的识海之中。
【警告！若宿主单独闯入须弥山魔巢，对上完全状态的魔祖罗睺及其诛仙剑阵……】
【……生还率，不足三成！】
不足三成。
这四个字，像四座，由纯粹的“绝望”构筑而成的，无形的太古神山，狠狠地，压在了孙悟空那颗，刚刚才因为那场饕餮盛宴，而变得有些“饱足”的……魔猿之心上。
他，沉默了。
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退缩。
是……一种，在发现，眼前这个“游戏”，比他想象中，还要更“难”，也更“有趣”之后，那独有的，冰冷的……兴奋。
不足三成？
那便，将它，变成十成！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冰冷的灰色眸子，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黏稠魔气，不再是望向那西方的尽头。
而是，落在了那不周山，那巨大的，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彻底笼罩的，阴影之下。
落在了那个，同样是，以“力”为道，以“战”为生的，古老的，强大的……族群。
他想起了那个，很年轻，也很暴躁的，火之祖巫。
想起了他那，同样不讲任何道理的，拳头。
也想起了那个，更老，也更……深不可测的，大地祖巫。
想起了她那，同样不讲任何道理的，一指，止戈。
这，是个好帮手。
孙悟空想。
一群，用来，掀翻那张，由罗睺亲手布下的，巨大棋盘的，最好的……帮手。
他那颗，刚刚才因为那“不足三成”的生还率，而变得有些沉寂的魔猿之心，在这一刻，再一次，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他知道。
该去找点，真正的，“盟友”了。
不是那种，只能用来当做“炮灰”的，蠢狗。
而是，能与他，并肩而立，一同，去掀了那张桌子的……狼。
他没有再犹豫。
他那具，本是静若顽石的魔猿之躯，猛地一晃。
像一颗，自那混沌之中，坠落的，燃烧的陨石，带着那足以将这片青天都捅个窟窿的，无上伟力，朝着那不周山的方向，狠狠地，撞了过去！
路，变了。
不再是，一条，通往死亡的，独行道。
而是，一条，充满了未知，却又，同样充满了无尽可能的……合纵，连横之路！